本来懵懂,顷刻明了。
水中残存的风皇灵识,须臾之间扎根于戚灵心底。
历劫明心。
戚灵双瞳放光,恍然想起了许多事。
琉璃世界,天下大同。
所有生灵本该如一,所有生灵的身躯皆为琉璃体。
然而天劫横至,一颗巨星陨落,击碎琉璃世界,天外飞星之力扭曲了周围气场,造成业力失衡,形成最初的业海。
上古四灵君,正是最早试图平息业海之人。
炎灵之君重黎,土灵之君昆吾,水灵之君北冥,风灵之君长戚。四灵皆从琉璃世界中来,如今早已归于虚空,但其残缺执念,仍旧化生四海,存于人间。
长戚面对无可避免的业海波滔,选择了西岭这个地方,倾尽灵力,试图感召这千万生灵。
杀戮渐渐平息,憎恨随之消弭,爱欲变得有度,西岭的业海之力似乎日益式微。
然而长戚却选择了放弃。
她现这一切,不过终为徒劳。
残缺的记忆中,一位从南瞻远道而来的男人告诉她,只要四洲其余之地业海不灭,哪怕催生一缕一毫的波澜,便会在西岭重新动摇起千层巨浪。四大部洲,万象森罗,紧密融为一体,仅凭着安定西岭,是无法根除业海。
尽管早已忘记了男人容貌,但他所说的话,果真应验。
长戚变得如同她的名字般,充满无尽忧思。
忧思竟汇聚成湖。
长戚将自身陷入在无尽忧思湖中。
……
直至今日!
戚灵探出手指,两两触碰。
水波涟漪圈圈散开,水中倒影也悄无声息散逸不见,就像冬日门前厚厚积雪,在暖阳照耀下,静谧消融。
“吾乃,风皇长戚!”
两股声音若即若离,又合二为一。
最初戚灵曾无数次疑惑,为何每逢心生苦恼时,只需清风拂面,荏苒沾衣,那么胸中一切烦忧皆会荡涤无存?玉堂城破晓镇的海风,清微玄都的山风,总能在瞬间化解心头一切愁思,还一度以为,这是天性乐观的缘故,或是如老修士所说,体内那股清气使然,但绝想不到,二十余年如一梦,这股清气竟是风灵残存。
戚灵痴痴道:“长戚已认为业海无法平息,而戚灵却要为众生拔脱业海之苦?!”
两股神识,在心中激荡。
戚灵神思冥冥,飘然起身,一时难以置信,不由的倒退了两步。
咣当。
脚后,像是踢中了什么东西。
戚灵回过神,觉是只青釉执壶,形态古拙,欹斜晃了两下,洒出三滴水来。
戚灵弯下腰将执壶扶正。
与此同时,脚下浅草滩也消失不见,大地上荡然无物,湖水与白杨树如同虚幻的海市蜃楼,顷刻被击碎。
空气都在潋滟。
又重回到了风皇祠圣殿。
风纱仍旧在周围静谧的流淌,千年守护,仿佛将到亘古。
台子正中央是一座风皇石像,石像阴影随着风纱中错落的微光在流转,时而深郁高大,时而清浅破碎。
石像姿态则是在凝眺远方,双手端有石盆,内有清水半两。
戚灵望着石像,所雕刻容颜,正是自己。
※
风纱大幕在缓缓平息,仅存的几缕残风婉转徘徊了一阵,最终也荡然无存,戚灵心绪无比平静。
依然是置身在风皇祠圣殿中,一切如同初见。
外面毫无焚烧痕迹,画栋雕梁中,甚至连一根香蜡烛火都未摆放,那只肆虐的火灵侍者似乎从未出现过。
此刻圣殿中,两名身穿华服的男人正相顾谈话,对祭礼圣人在东丘交游甚广的所派颇为不满,一些牢骚话,也不背着身旁陪着四名巡狩师,四人神色各异,也有些坐立不安,随着风纱逐渐消散,七人皆是茫然的扭转脸庞,瞠目结舌。
凝结了百代传承的风纱大幕居然在今日,当着七人的面悄然落下,戚灵和风皇遗像一同映入众人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