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鏽被打蒙了。
他正要發怒,卻見晶瑩的淚水滴落在地,仿佛玻璃珠子,碎得乾乾淨淨,找不見蹤跡。而路清寧,這個剛剛甩了他三巴掌的傢伙,正靜靜落淚。挨打的明明是他,可路清寧在哭,哭得很傷心。
是因為被強行標記了麼?還是因為他罵他死耗子,或者因為傷口太疼了?
不等他想明白,路清寧身子輕輕一晃,忽然一頭扎進他懷裡,沉沉暈了過去。
老商人打定主意要餓路清寧,不讓人送水,也不送飯。南珠楚憂和小雲朵不知道怎麼樣了,路清寧滿懷擔憂。幸好阿鏽的背包里有乾糧,才沒餓著兩人。這頭名叫阿鏽的白狼易感期還有好幾天,有時控制不住自己,發起狂來,抱著路清寧忝氏,強行進入那隱秘而溫暖的巢穴。路清寧便仰著頭,靜靜望著昏暗的穀倉。他無法反抗,他只能忍耐、忍耐。
「跟我走吧,」阿鏽說,「我不會像那個人一樣打你。」
「我不走。」
他走了,Beta就會死,他不能走。
現在他失去了貞潔、自由,失去了他最寶貴的一切。失去一條命,又算什麼?
阿眠,阿眠,他在黑暗裡流淚,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四天之後,阿鏽的易感期過去了,他要走了。路清寧死也不願意走,明明是只軟綿綿的龍貓,卻固執地像一塊鐵板。
「我要走了,」阿鏽很生氣,「至少跟我說說你吧。」
路清寧不說話。
阿鏽親吻他的臉頰,舔舐他的傷痕,「告訴我,你是誰?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路清寧輕輕道:「我叫路阿狸,如果你會去綠珠灣,告訴我弟弟方眠,我死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知道了,」阿鏽的眼眸亮如幽火,「等我。」
他留下背包里的物資,獨自離開。這隻白狼身手矯健,就算負著傷,也能輕而易舉爬上天窗。他走了,路清寧沒辦法再計算天數了。時昏時醒,不知日夜,實在餓得受不了了就吃點他留下的壓縮餅乾,然後又睡過去。身上的傷放著不管,他也不再關心自己的身體。
就這麼死掉吧,他想,死掉也很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穀倉大門終於打開,他以為下一輪懲罰又要開始了。誰知,走進來的竟然是全副武裝的阿鏽。他的下屬跟在他身後,浩浩蕩蕩,氣勢洶洶。黑色長靴走到他的面前,阿鏽把他扶起來,說:「看,我說過的吧,等我回來。」
外面驀然響起槍響,槍聲震耳欲聾,大地仿佛在震盪。
路清寧怔怔地問:「你做了什麼?」
「義父把那個死老頭子槍決了。」
阿鏽帶著他離開穀倉,他看見老商人的屍體橫在房子門前,兩眼大睜,血絲密布。幾個扛著槍抽著煙的反叛軍站在一旁嬉笑,還有個穿著軍裝的高大老人掐著腰,嘴裡叼著雪茄。
「這就是你看中的omega?」老領打量了一眼路清寧,說,「眼光不錯。之前你大哥鬼迷心竅,讓你負傷,是他的錯,我已經罰他去西邊了,現在我還幫你找回了omega,不要再鬧脾氣了,繼續為我效命吧。」
「老爹,殺個人就想讓我忘記我差點丟了命的事,不太划算吧。」蘇鏽哼笑,「至少再給我一支五百人的軍隊。」
「你的胃口太大了,蘇鏽。」老領明顯有些不滿。
蘇鏽,他叫蘇鏽?路清寧想起來了,蘇鏽是反叛軍領的義子,近日來聲名鵲起的年輕領袖,也是帝國軍的頭號通緝犯。
「啊——」
路清寧忽然聽見楚憂的尖叫,他猛地揮開蘇鏽的手,跌跌撞撞跑進房子。客廳里,一個反叛軍士兵把楚憂按在桌子上,扒下她的裙子。楚憂竭力反抗,士兵抽出匕,把她的手釘在桌上。頓時鮮血橫流,楚憂流著淚大聲尖叫。路清寧想要過去救人,從地上撿起一把鐵鍬,那士兵不知道他是蘇鏽的人,抬起槍瞄準路清寧。楚憂大喊:「不要,阿狸快跑!」
槍聲響了,路清寧懷裡撲進來一個軟乎乎的身子,是小雲朵緊緊抱著他,身體因為害怕而顫抖。
楚憂呆住,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們。
路清寧摸了摸小雲朵的後背,濕漉漉一片,抬起手,滿手鮮紅。
「哥哥,我好疼。」小雲朵輕輕說。
路清寧丟了鐵鍬,慌慌張張按著她的背部,想要止住那汩汩湧出的鮮血,可是沒有用,血越流越多,淌了滿地。楚憂掙脫反叛軍,拔出釘著自己的匕,連滾帶爬地爬過來,抱住小雲朵,淚如泉湧。
楚憂哭著說:「寶貝不要睡,求求你,不要睡。」
「媽媽……我好睏……」
小雲朵疲憊地眨著眼,臉一偏,軟倒在楚憂的懷裡。楚憂呆呆抱著她,傻了似的,雙眸里的光一點點黯淡下去。蘇鏽聽見槍聲趕進來,卻見路清寧抱著楚憂和小雲朵,無聲地哭泣。
人們總是想著,熬一熬就過去了,忍一忍就沒事了,事情總會變好的。可有時候,命運只會越來越壞,出所有人的想像。
路清寧在樓上的房間裡找到了衣不蔽體的南珠,二人和楚憂一起安葬了小雲朵。反叛軍不再來打擾他們,大概是蘇鏽下的令。南珠拉著路清寧的手說:「你還好嗎?你被關進去的時候,我們也被關了,他不讓我們去看你。」
楚憂摸了摸他的頭髮,「阿狸,現在他死了,你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