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叫人厌烦的家。
加茂伊吹神色恹恹,他像是不愿上学的孩子,顽固又幼稚地站在车门前不动,似乎这样便能逃避即非到来不可的命运。
在沉默中,司机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似乎是在揣摩刚才那套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的动作到底如何惹怒了少爷。
加茂伊吹注意到了对方情绪的变化,明白不该因无意义的想法使旁人感到为难,于是朝司机露出一个微笑,动作利落地坐上了后座。
司机果然大松一口气,使了巧劲关上车门,声音很轻。
加茂伊吹还记得数月前的相同场景:那时的他没有这种待遇,一路自己开门关门,即便对方心血来潮帮他一把,制造出的动静也必然震天动地。
连关门的动作都是用来讨好主人的手段,咒术界究竟是个怎样的社会,加茂伊吹读不懂,也不想读懂。
将车窗摇下一截,加茂伊吹望着随车辆提速而逐渐模糊的景色,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黑猫还在等他回去,这样想来,那栋宅子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就在轿车要顺着固定的路径驶离结界的前一刻,加茂伊吹瞟着车内的后视镜,突然在身后五条家本家中最外侧的院墙上见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停车!”他大声喊道。
司机被他吓了一跳,猛地踩下刹车,还没等车子停稳,他已经解开安全带,彻底摇下车窗,又朝窗外探出了小半个身子。
此时是上午十点整,即便五条家的确地广人稀,院落边角更是几乎不会有人经过,禅院甚尔也不该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家的墙头上。
加茂伊吹不知道禅院甚尔是否是想找他,立刻想开口叫司机原路回去。
在这个念头闪过脑海的瞬间,两人的目光似乎恰好有了交点,少年的头微微一歪,他散漫的笑即刻便出现在加茂伊吹眼前。
仅是这样,加茂伊吹便又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看见禅院甚尔动了:对方抬起手臂,向他这边招了招手,却是朝外摆动,意思是叫他快走。
再仔细分辨一番,禅院甚尔分明
是背对着建筑坐在高处,两条腿都在墙外,并不像有翻进院子的心思。
加茂伊吹瞳孔微颤,最后望一眼懒散地托着腮、显出几分悠闲之态的少年,又花上两秒调整表情,终于缩回了车中。
“我怎么好像看见,刚才有只不大的猫从车头前窜过去了。”加茂伊吹微微皱眉,“没撞到什么吧?”
司机被加茂伊吹的神情唬得有些怀疑,干脆下车检查一番,过一会儿后回来,宽慰加茂伊吹道:“五条家的结界内应该不会有动物,说不定是什么垃圾,少爷思念家里的小猫,一晃眼就看错了。”
加茂伊吹这才又露出笑容:“那就好,现在想想也是,如果真撞上活物,怎么会连经验老道的司机都毫无察觉呢。”
他又向司机道歉,说自己一时慌乱才会失声惊叫,态度诚恳又亲和,司机受宠若惊地连连摇头,此事便算揭过一篇。
等车辆又缓缓起步,加茂伊吹再扭头朝刚才的位置望去时,那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于是他暗暗掐了手心一把,保证此时眼前的景象都并非幻觉,这才敢确定下来——
大概从哪得到了他要离开东京的消息,禅院甚尔是专程来送他的。
加茂伊吹想到这位友人,突然便想快些回家。
他要回家才行,回到本家才能不停歇地让加茂拓真看见他的价值。夺得家主之位以后,建立起人气与命运的正循环大概只是时间问题,只要加茂伊吹想,他就一定能让禅院甚尔真正自由。
他又扬起斗志,却没想到加茂拓真为他准备了这样一份大礼。
“你母亲已经怀孕两月,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嫡子与庶子总归还是有所不同,谈起正妻腹中的孩子,加茂拓真面上一直微微含着发自真心的笑意。
“她时常挂念你,既然如此,接下来的几个月,你就到她院子中住吧,正好照顾着你母亲,也算提前与那孩子培养些感情。”
不顾加茂伊吹会作何反应,加茂拓真轻飘飘地下了命令。
“正巧私塾今日放假,你收拾一下,尽快搬过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