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和的道:“川哥儿,你也去选一选自己合眼缘的。”
明明是温和的调子,但他还是听得出母亲不愿意帮他选。他是失落的,可听见于妈妈这般说,他也明白了母亲为什么这么做。
他懵懵懂懂的,在五岁这年,突然大概明白了一件事情。
母亲和于妈妈,他可能要选一个人去亲近。
二者不能兼得。
他不知道选谁。
川哥儿一直抿唇,于妈妈没瞧见,还在说萱月忘恩负义的事情,“若是人人都像她一般,那世上还有什么信义可言?”
川哥儿便没忍住,“你认为什么是信义?”
于妈妈便肃着脸,“我虽然没有读过书,但也知晓士为知己者死。我是可以为您母亲和您去死的。”
川哥儿便觉得很沉重。
就如同现在,他不过是看了眼母亲,于妈妈就开始了长篇大论,说得他头疼。她说,“真是没良心的小贱蹄子,这才几天就不觉得旧主子了,连名字都改了——老天爷怎么不霹个雷下来霹死她。”
川哥儿挣脱了她的怀抱,跑向了外头。
刕鹤春瞧见他笑着招手,“川哥儿,过来,你母亲又在琢磨吃的了,你也来说个自己喜欢吃的。”
川哥儿想了想,“要一个连鱼豆腐。”
刕鹤春刚要说好,便见折绾沉了脸,“那是你父亲爱吃的。”
她带着萱月走过去,站在父子两人的对面,“川哥儿,说你自己爱吃的。”
刕鹤春诧异看向川哥儿,随后皱眉,“谁教你的——”
他看向了川哥儿的几个婆子,于妈妈并几个其他的妈妈噗通一声跪下去。
川哥儿张了张口,最终道:“我也喜欢连鱼豆腐的。”
他不能再让于妈妈受罚,上回于妈妈就挨了父亲一脚,疼了好几天。
折绾便看了他一眼,抬眸道:“你自己喜欢就好。”
她跟萱月说:“再加一个连鱼豆腐。”
她转身走了。刕鹤春依旧皱眉,看看于妈妈,再看看川哥儿,回去跟折绾下定决心道:“过完年我就把她送出去。这次无论是岳母还是谁说,我都不管。”
折绾手顿了顿。
她记得上辈子她也提过此事,她跟刕鹤春道:“于妈妈太过于在意川哥儿,反而不行。她是忠仆,却也愚昧,这般下去对川哥儿不好。”
刕鹤春却道:“一个奴才,有了忠心二字便是好的。”
他问:“你是不是觉得川哥儿亲近她一些才这般说?”
折绾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颗心都酸涩了起来。她是真心为川哥儿好的。
时过境迁,她都释然了,但如今刕鹤春竟然到她这里讲出了送于妈妈走的话。
她恍惚一阵,道:“她一个奴仆,难道不是有了忠心就好么?她忠心耿耿,何必要赶走她?”
刕鹤春便觉得她是妇人家见识,“如此亲近一个奴才,她又见识有限,于是忠心就变成了愚昧。”
折绾深吸一口气:原来他也是知晓的啊。
她手无意识的握紧,最后又慢慢的松开,道:“那你就去做吧。”
刕鹤春还以为她舍不得于妈妈,宽慰说:“走了一个于妈妈,还有好几个母亲送来的妈妈,我冷眼瞧着,她们也是尽心尽力的,不比于妈妈差。”
“你也不用担心川哥儿,他如今还小呢,等年岁大一点就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了。”
折绾嗯了一句,“你决定就好。”
她不插手,“这事情是你提出来的,你自己跟母亲和川哥儿说。”
刕鹤春笑起来。“你还计较这些,放心,岳母不会怪罪你的。”
还道:“我看早就该送于妈妈走的,早送两年,川哥儿现在还知道她是谁?”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有奶娘,但是五六岁的时候母亲就把她们送去庄子上了,如今他虽然记得自己有个奶娘,却也不记得她什么模样。
想来川哥儿也是一般。
这个年就这么过去了。大年初一,莹姐儿和升哥儿早早就过来找川哥儿一块去拜年。他们想要去勋国公府。
这肯定是要折绾带着去,但折绾只能明天带他们去。她道:“今天下午要去越王府里。”
而后就去素膳那边。
明日去勋国公府,宋家,还有潘夫人,王家等处,家家都要走动。
今日上午便是各家自己迎神祭祖的时候。折绾已经做得很是熟练了,拜完祖先之后就去一边坐着跟四姑娘说话。
她今年年尾就要出嫁,这是她在这个家里过的最后一个年。四姑娘还有些惆怅,但更多的是希冀,“希望我在那边能适应。”
折绾:“不用担心,你心宽一些,多看重自己一些,自然就快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