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小皇孫下一句話,卻把他們打落地獄,徹底陷入絕望。
「左教授,您忘了嗎?」軒轅晟聲音乾澀:「我是黃金家族的異類。我的擬態剛覺醒就產生了變異,存在不可逆轉的擬態缺陷。」
「黃金擬態不具備戰鬥能力,只能使用神聖防護一個技能,而我的黃金狂獅。擁有了戰鬥能力,卻永遠地失去了神聖防護。」
不遠處的大禮堂,正拍打翅膀,懸浮在空中的樓迦眉心一跳。
他將精神力凝聚在眉心,朝著周圍鋪開,面色陡然沉下。
「快,全部回到禮堂!」
樓迦迅從窗外飛回禮堂穹頂,高聲發號施令:「將禮堂所有入口門窗閉合,防禦系,以最快度展開你們的防護技能!」
他雖然失去雙眼,看不見夜空中兩大校區上方逐漸卷積,即將落下瀝青大雨的黑色毒雲。但從浩瀚精神力給予的反饋中,樓迦能夠清晰地感應到,整個學校充斥著死亡和不祥的氣息,並且節節攀升。
這股氣息強烈到讓他的熾天使本能感覺到威脅,以至於心悸。
戰鬥時間拖得太長,援軍遲遲未抵達,以至於如今大禮堂內的情況相當不好。小分隊冒死從校醫室拿來的幾箱蟲毒抗體逐漸見了底,這還是在比較輕的蟲毒腐蝕症狀都由樓迦幫忙治療的前提下。
每個守在大禮堂內的學生,身上都或多或少掛了彩。
在兩校學生迅動起來的同時,樓迦擔憂地望向不遠處的帝國圖書館方向。
因為離得太遠,再加上建築物阻攔和天生目盲,即使飛到空中,樓迦也不能完全知曉圖書館那邊遭遇了什麼。
他只知道一股極其強大可怖的「氣」離開蟲族軍艦,來到圖書館,又從圖書館離開,回到蟲族軍艦,最終消失在蟲洞裡。
如此龐大的氣,給樓迦的觀感,和帝國的夏老元帥不分上下。
若真的是聖階高級,他簡直不願想像圖書館內駐守的第三軍人,兩校教職人員,還有銀星的原同學會遭到怎樣的襲擊。
可現在局勢如此緊要,死亡氣息瀰漫整個學校,容不得樓迦多想。
一片騷亂中,銀髮聖子睫毛微顫,強行壓下喉頭血腥味,在短時間內再一次強行催動擬態真身。
巨大的四翼熾天使加百列於銀星禮堂中央拔地而起,圖書館這邊卻仍舊一籌莫展。
這些身經百戰的軍人個個都是帝國千挑萬選出來的精銳,即便在戰場上受了重傷,被通知隨時可能死去,都從未露出過如此無望的表情。
即便是死,佩戴著帝國軍徽的軍人也該死在和蟲族的廝殺里,而非溶解在牢籠蟲毒下。悄無聲息,無法掙扎,連困獸之鬥都做不到。
看著一個個黯淡的眼神,軒轅晟喉頭哽咽。
他垂下頭去,忽然轉過身:「我再試試。」
解除同調後,黃金狂獅出現在他身旁。
「老夥計,這回一定要行啊。」
軒轅晟摸了摸它布滿漂亮鬃毛的獅頭,從空間鈕內拿出一節匕,狠狠劃向自己的手背。
迎著原含霜不解的眼神,左子韜低聲道:「每個軒轅氏族皇室成員想要學會神聖防護,在第一次使用前,必須傷害自己,才能領悟這個技能。」
「因為只有傷害自己,領悟疼痛,才能懂得怎樣保護他人。」
鮮血如注流淌的同時,軒轅晟緊張地抿唇,抬起兩根手指朝向夜空。
站在一旁的原含霜發現,這並非他手背上第一條傷痕。僅僅巴掌大的地方,已經聚集了好幾條,甚至還有幾條同時在滲血。
顯然,在蟲族封鎖兩大校區,裡面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這位極具正義感和責任感的金毛小皇孫,就已經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嘗試過許多次。
他比誰都清楚,如果他能使用神聖防護,那兩大校區受傷人數將大大減少。
這一刻,沒有人比軒轅晟更希望奇蹟降臨。
即便從小到大,他在手背上劃出過千百條傷痕,從未成功過一次。
可不管軒轅晟劃出多麼深,多麼痛的傷口。那黃金家族人人都有的招牌能力,從指尖誕生的,沖天而起的金色流光,始終不曾出現。
他的手心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因為疼痛,軒轅晟瞳孔邊緣開始染上紅色,擬態缺陷仍舊如同附骨之疽陰影般揮之不去,只要情緒激動,或者受到重傷,就會變成敵我不分的野獸。
軒轅晟清楚地知道,再繼續下去,他就會陷入發狂。
可他仍舊抓著匕,一刀一刀,機械般地進行自殘。
在理智逐漸模糊的區間,那雙猩紅的眼睛浮現出痛苦,難過,焦急。但最多的,還是對自己無能的痛恨。
覺醒擬態後母親從滿懷期待到毫不掩飾的失望神情,明明身為皇孫卻無法參與任何帝國政事,從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在他面前說出的「可惜」。這些畫面仿佛走馬燈一樣,閃現在軒轅晟眼前。
一切的一切,都源於變異的擬態。
夜空中,黑雲逐漸凝固成型。
包裹黑疽瀝青的雲層沉甸甸一片,不出意外的話,三十秒後,傾盆黑雨即將簌然落下,將地界內一切摧毀,腐蝕,不留活口。
「為什麼。」
最後關頭,再也忍不住的眼淚終於從軒轅晟眼中滑落。
這位從來驕傲,不可一世,訓練再苦再累也從未掉過眼淚的金髮小皇孫嚎啕大哭,上氣不接下氣:「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有神聖防護,為什麼我明明身為皇室,卻永遠護不住身後的子民?」
「不,你已經做得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