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個瞎子。」
「你報警,打算說什麼呢,你看到我摸她了嗎?這小姑娘醉醺醺的,你又是個瞎子,能做什麼證?我胳膊上還流著血呢,警察來了,你覺得,他們會帶走誰?」
他聽到這話,心裡狠狠一跳,驀地沉了臉,額角青筋不住抽動著,拳頭控制不住地直往他臉上揮。
可最終還是掐斷了電話。
他摁著那男人不肯鬆手,生怕一鬆手,男人會再次惡向膽邊生。
卻連分心去扶她都做不到,只能一邊給班主任打電話,一邊死死拽著男人後領,聽她彎腰站在街邊,一聲又一聲嘶啞地嘔吐著。
那嘔吐聲散在沉沉的風裡。
他到今天都記得。
……
當年同樣十八歲的他,對命運尚且不甘心,卻沒辦法不承認,他這個情況,最頂尖的醫學也無能為力,更不是自己努力就能有用的。
很多對於正常人來說,十分自然簡單的事情。
對他來說,如同山脈海峽,難以跨越。
身邊的人亦會被拖累。
特製家具、二十四小時助理和司機、老太太每餐飯細心挑出的骨頭和魚刺……
老太太常說,她就是上輩子欠了他們母子倆,這輩子來還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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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鬱想到這,忍不住舔了舔乾燥至極的下唇。
也怪他自己。
明明十年前就明白的道理。
偏重逢後一次又一次克制不住地靠近,失了分寸。
哪怕察覺到她喜歡他的聲音,也貪婪地沒有遠離,幼稚得像個想要得到表揚的孩子,一次次炫技。
他壓下心裡的所有情緒,疏離地解釋:「我知道你現在是想談一個輕鬆愉快的戀愛。但如果對象是我,那就很難輕鬆,也很難愉快。」
林循覺得他的呼吸有點壓抑,聲音也很壓抑。
她怔怔地問:「為什麼?」
男人面無表情地伸手,指尖在離她發頂幾寸的距離頓住,又收回。
他的聲音如同被套上了生鏽的枷鎖。
空洞而嘶啞。
卻很鎮定。
「比如今天這種情況,你喝醉了,如果沒有周洲或者其他人在,我沒辦法一個人送你回家,連停車場都找不到。」
「如果你遇到困難,或者遭遇壞人,我沒有能力保護你,鍛鍊再多也沒有用,一個十歲的孩子都能輕鬆把我絆倒。」
他說到這裡,實在很難再繼續。
可仍是沒停,語調散漫地接著說。
「不說這些極端的情況,就說你想要的甜甜的戀愛、約會。」
「我沒辦法跟別人一樣,陪著你看你喜歡的電影、陪你追劇。」
「一起去逛街的話,我不能在你挑選衣服的時候幫你作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