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划过沟沟壑壑的皱纹,坠在地上,那么响亮!
回望一生。
三岁刚刚记事,开始学着扫地做家务,抱着高两个自己的扫把一寸寸的打扫院子……
干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饭。
大点就被教着要以弟弟为先,受了委屈所有人都告诉她,弟弟好,她才能好,现在的苦是为了以后的甜,为了以后能过得好,现在是该吃的苦。
累的时候她想等成亲,到时候就会有这么一个人能心疼她的苦累,不舍她流眼泪。
还记得豆蔻年华的期望,到了桃李年华等来了那个人,期望到失望,不变的是现实。
婆婆立规矩,活要抢着干,一切以男人为先。
以为怀了孩子就能休息休息,可大家都说,生孩子要生儿子才是有本事……
生孩子养孩子,生孩子养孩子,生活不停的逼着逼着她往前走,停不下来……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没读过书的顾老太想不明白,她只知道大家都这样,娘家婆家那么多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她多幸运啊,大饥荒熬了过来,没饿死,没被卖,多幸运啊。
后来坏人被赶走了,国家解放了,公公婆婆也走了,她终于熬出头了。
这个时候儿女们又开始婚嫁,彩礼嫁妆收了又给出去,嫁出去一个姑娘,换回来几个儿媳妇,看生儿子多划算,这都是劳动力啊。
她学着婆婆的样子指挥儿媳,们,教她们以男人为天,让他们要生儿子……
可现在大儿媳告诉她人人平等,她这个婆婆并不比儿媳们高贵。
还告诉自己,她这个儿媳妇不比她当兵的大儿子差。
还说她的丈夫顾二牛这个男的,没有比她这个女人做的多多少……
以前骗自己的“习惯了就好。”原来是错的!
眼泪越来越多,鼻尖的大米饭香味是不是她等来的福气?她回答不上来……
这几问不仅顾老太被问住了,这样算下来顾老汉的眼里也多了怜惜,老妻跟着他,确实受了委屈。
顾曜起身,蹲在顾老太身前,拉着她的手紧紧握住,轻声说:“娘,咱们吃饭吧。”
顾老太看向这个最出息的儿子,“儿啊,你媳妇她……”
顾曜点头,“娘,茵茵没说错,您忘了?嘉嘉妈和我一样有工作有工资,抗日英雄您知道吧,有男有女,有大人有孩子,人人平等!”
顾老汉拿筷子敲敲桌子,“好了好了,他娘以后不要再搞老一套了,等这次旱情过去,就把家分了,让孩子们也能知道啥叫当家作主。”
“都坐下吃饭,马上凉了。”
顾老太还在震惊中,听到要分家,嘴皮子颤抖着,到底没把反驳的话说出来。
儿媳妇说的对,时代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