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看着她,几度欲言又止,最后憋出一句话:“你能先把口罩摘了吗?”
贺莹失笑,然后抬手把口罩摘了下来。
她一天三次勤勤恳恳地抹药,脸上的淤青对比起第一天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她皮肤白皙,一点印子也看得很清楚,所以看的还是很明显的一大片深深浅浅的淤青。
顾宴看着她半张脸的淤青,心口突兀地揪痛了一下,鸦黑的睫毛轻颤了颤,忽然说:“对不起。”
贺莹怔了怔:“嗯?”
顾宴看着她,声音沉闷:“就是今天生的那些事情……褚沅对你脾气的时候,我应该叫她向你道歉的。”
贺莹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她却假装没听明白,故意露出不解的表情:“她是跟我道歉了呀。”
顾宴皱眉:“可是那是我哥让她跟你道歉的……这本来应该是我来说的,可我没有。”
明明之前还说要给她撑腰,要给她做靠山,可是她被欺负的时候,他却没有及时站出来帮她出头,反而是一向冷漠的大哥站出来替她出了头。
他低下头,脸色惨淡,对自己很失望:“对不起……”
贺莹很意外顾宴居然会对她说这些,他跟自己道歉已经在她的意料之外了,但是更令她意外的是,他居然会把这些话全都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她刚要说些什么。 顾宴就猛地又抬起头来:“但是下次不会了。”
他漆黑的眼睛亮,定定地看着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贺莹愣了两秒,然后轻轻笑了,晶亮的眼睛弯出了一泓清泉:“好。”
顾宴的心脏猛地一跳,别扭地别开脸不看她:“好了,我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贺莹却没起身,而是说道:“我也还有话想说呢。”
顾宴又把脸转了回来,漆黑透亮的漂亮眼睛望着她。
贺莹心里微微一动,顾宴实在长得太好看,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阶段,他用那双漂亮的眼睛亮晶晶又专注地望着你的时候,心脏很难维持平稳的跳动。
他的外表看着更像猫,漂亮又疏离,可实际上的性格其实更像一只粘人的大狗,占有欲和领地意识都很强,看着很难接近且不好相处,但其实只要顺毛撸,就很乖很听话。
她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柔声问道:“所以你之前不开心就是因为这个吗?”
顾宴的心忽然像是被烫了一下,像是某种塑料制品,被高温灼烫后蜷缩起来,缩得紧紧的,有一种莫名的心慌蔓延开来。
他心里很清楚,当然不只是因为这个。
自从知道贺莹和张玉贤小时候认识,他心里就闷闷的不好受了,然后又知道哥哥居然也是小时候就认识贺莹了,他就更不舒服了。
紧接着又是贺莹晚上和褚沅褚方下棋。
她下棋的时候好像会光一样,他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可却同时现,被吸引的人好像不止是他一个,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至少他就从来没有见过哥哥的视线在一个人的身上停留过那么久。
晚上送张玉贤的时候,张玉贤又抱她抱了那么久,只是小时候认识而已,都那么多年没见了,难道还有那么深的感情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什么,但就是在意,心里酸酸的涩涩的,不舒服。
他一直不愿意去深想。
可是贺莹这句话,却像是戳破了一层什么,里面有他不愿意面对的东西缓缓渗透出来。
顾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贺莹,忽然觉,她怎么长得这么顺眼好看?
此时的她正静静地注视着他,皮肤白白的,脸小小的,眼睛那么清澈又明亮,她不笑的时候很淡漠,但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弯弯的,就像是一泓清泉,干净又温柔。
明明她半边脸上有那么大一片吓人的淤青,应该是很难看的,可好像就是因为这淤青在她脸上,所以他一点都不觉得难看,只是每次看到心里都会泛起刺刺的疼。
顾宴的心跳突然快的让他心慌,乌浓的眼睫紧张地轻颤着,心底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要破土而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却本能地感到慌乱无措,他突兀地别开眼,避开贺莹的眼睛。
“……嗯。”
贺莹看到他回避的眼神,心里察觉到什么,但她没有追问,只是笑了笑说:“那就好。”
“那就早点睡觉吧。”她说着,身体微微往前倾了倾,抬起手想在顾宴蓬松的头顶上揉两把。
顾宴却扭头躲开了,他皱着眉头看着她,有些不满地说:“干嘛总是揉我的头,我又不是小孩。”
他忽然现贺莹似乎总拿自己当小孩子看。
总是喜欢摸他的头,说些哄小孩的话来哄他。
虽然他并不反感她摸自己的头。 但是她明明跟张玉贤相处的时候都不是这样的。
张玉贤才比他大两岁。
贺莹收回手,问:“你不喜欢被人碰头吗?”
顾宴:“……不喜欢。”
他的确不喜欢被人碰头,不仅是头,平时被人碰到他身上哪里都别扭,可他并不讨厌贺莹碰,他讨厌的是,她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是把他当小孩。
“那我以后不会了。”贺莹说。
顾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