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礼的夫人,文官是一堆,武官是一堆,勋贵是一堆,宗室又是一堆。
魏宜人站在一群一二品的夫人里,格外不自在。还不如站在之前的五品命妇堆里,至少旁人不会一直若有若无打量自己。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位言谈舒朗的夫人,再看看旁边一言不发的本家嫂子,魏宜人只觉得是来受罪的,没有一丁点儿体面。
魏宜人不知道,旁人还顾不上议论她,说也是说魏夫人。
宗室女眷里靠后的位置,两位年过四旬的辅国公夫人正在咬耳朵。
“虽说女儿是郡主,可那位也太傲了些。”虽然是宗室女眷,可这两位说话并不敢大声。今天是荣康郡主的好日子,圣人明明白白的重视。就连圣人的女儿临清公主,也是在钟粹宫办得及笄礼,还是舞阳长公主做的正宾。如今荣康郡主及笄,同样的待遇,哪个看了敢说闲话?
另一位摇摇头,“傲气倒也谈不上,不过那位着实待人了冷淡了些。”即使是宫里行宴,也没有个笑模样。旁人上前搭两句话,更是碰了个软钉子。
这位还不服气,郁郁道,“咱们正经选出来的,也算是宗室亲眷,倒不如这位有体面了。”
说起这个,另一位夫人也有感,她还知道得更多些,“这位先前三催四请不来,最后还是圣人下旨,一路软轿坐进宫来的。”命妇入宫,哪个不是走进来的?也就是有些上了年岁的老夫人,有坐软轿的体面。比如顾老夫人,那也是坐到仪门外就要下轿的。偏魏夫人一路坐到钟粹宫,哪个诰命夫人看了心里不吃味。魏知府是为国捐躯,可那也是老黄历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还不够吗?
难道这些夫人看的是坐轿进宫的体面吗?魏氏深受帝恩,未免也太拿大了些。
魏夫人对那些关于自己的议论一概不知,或许知道了也没当回事。女儿的及笄礼一结束,她面辞圣人,又继续回到佛堂念经去了。连带着也没搭理魏宜人,即使对方递了几次眼神。
从宫里回来,顾老夫人和陆氏歇了两日。到得纳征那日,陆氏请娘家嫂子和彭氏到张家下聘,聘礼准备得十分周到。
不独施氏想把此事做圆满,彭氏也是一个想法。代表男方到女方家下聘,是件极有体面的事。虽说自己只是作陪,但也说明大嫂看重自己。彭氏如何不高兴?
此番纳征,白家和张家都很满意,张家已经准备了张大姑娘的嫁妆,只等成婚那日抬过府。
陆氏眼看长子将要成婚,吩咐针线房给一家子都裁了新衣,就连府里下人都各得了一身季外的衣裳。
还没到正日子,顾老夫人接到娘家书信,有位侄孙今年科举不利,想要留在京中久住考举,已经置办好房舍,只请顾老夫人稍微照看一二就好。
捎带手的事情,顾老夫人想想
也就答应了。随后想起这位侄孙的年纪,又把三儿媳彭氏叫到身前。
“二姑娘的婚事,你可有相中的人家?”彭氏是个知机的,知道婆婆有此一问必有后话,打蛇上棍道,“我瞧着实在没有太合适的,正想请娘帮着相看呢。”彭氏嫁进来之初,也是想过婆母不好相处该怎么办的。可过了这些年,早就把那会子的心绪忘得一干二净。这样的好婆母,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
顾老夫人沉吟一下,“我娘家有个侄孙,年纪和二丫头相当,品性也好,你若有意,仁哥儿成亲那日我请他来吃宴,你与二丫头好好相看下。”尚仁成婚确是个好由头。而能让孙女借机相看,顾老夫人也不可谓不是一个好祖母了。
彭氏一听是婆婆的娘家侄孙,心下先称意一回。谁不知道婆婆顾氏出身大族,和平原陆氏相比,也是分毫不让的人家。
顾老夫人看出三儿媳已有几分意动,不由泼她冷水道,“别只看是我的娘家人就不细看了,这可是二丫头的终身大事,不能马虎了。”虽说本朝不禁合离再嫁,但有哪个是不希望自家姑娘一开始就和顺美满的?
彭氏忙点头,又听顾老夫人道,“我那侄孙虽不是旁支出身,可他父、祖皆未出仕,眼下也只有他在京求学。年前又落了榜,打算三年后再考的。”彭氏心里一合计,这便是已经有了秀才功名在身,又是正支一脉,家中必然富贵。
把自家条件在心里滚过两回,彭氏自觉找不到下一个这么称心如意的人家。父祖为官的,自家未必有功名。身上有功名的,却未必有这样厚实的家底。
直到顾老夫人说,“那孩子父母都在老家,给他在京里置办了个大三进的宅院,素日里也不往烟花柳巷去,也是个肯用心苦读的。身边也没人侍奉,是个洁身自好的。”顾老夫人想要做这门亲,必然要把侄孙的好处拿来说一说。她这番话本意是让儿媳不要觉得侄孙今年落了榜,往后考功名艰难,这是个用心苦读的性子。一考就中的那是少之又少,尚仁这样的翻开史书又能找到几个?
不料彭氏的心思都被那个大三进的宅院吸引去了,彭氏心想,她父亲现在不过也是个四进院落,还是从祖父那里继承的。顾家一出手就是大三进的宅院,家里银钱必是凑手的。就算日后要接二老来京,亦或是跟着外任,总是有个落脚的地儿。
彭氏心里已经把对方当女婿看了,只是还没见过人,不好妄下定语。
“全凭娘做主,到时仁哥儿成亲,还请娘务必将人请来才是。”彭氏语气亲昵。
顾老夫人颔首,又道,“只是若瞧定了,可要早些成婚才是。莫要拖到三年后放榜,那样就不好了。”说白点,万一顾家那位侄孙三年后中举,给他说亲的人家,说不定比白成理官位还高些。老夫人也是怕儿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到时万一反悔,可连带着把自己的脸也打了。
彭氏忙应道,“这是自然。”女儿今年十七,便是明年就成婚,也已经十八了。更何况走完三书六礼,说不得得拖到后年去。女儿这样的年纪嫁过去,
再没什么不稳当的。
万一女婿要是三年后中了举,女儿也是官夫人了。自家再稍微使点力,就再也不愁了。
顾老夫人提起亦婵的婚事,也是想着亦真尚且没有着落,也不能拖着底下的妹妹跟着不出嫁,这才找了三儿媳来。
眼看着彭氏做起了美梦,顾老夫人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下,“二丫头是有着落了,那四丫头呢?你可有想着她?”亦婉今年也已经及笄,若不早些相看婚事,等再过两年,就更艰难了。
亦婉的婚事且比亦婵更难说些。往底下找,又是周全教养长大的。往高看,却又有些够不着。毕竟白家三爷只是个五品,且不是实职,又不是翰林那等清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