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知许见状没有多问,牵着人往外走。
“那便不理会,她自逐出楚家就已经与我们再无干系了。”
“嗯,走吧!”
门阖上的刹那,光线被噬尽,夏南霜死死地盯着那缝隙间的最后一缕微光,不知是盯得太久还是如何,一颗泪珠从干涸的眼角滑落。
后悔吗?不!绝不后悔!重来一次,她仍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自记事起,充斥自己记忆的就是喋喋不休的争吵、浓郁恶心的酒气和做不完的家务活。
幼时尚且不明白为什么爹娘永远在吵架,不,不应该说是吵架,而是爹永远在训斥娘亲。
那时最怕的就是红脸的爹,因为这意味着不仅要挨骂紧接而来的还有毒打,那细细的藤条打在人身上火辣辣地疼。
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家和其他人家不一样,躺在家睡觉的永远是爹,在外抛头露面做各种活计养活家里的却是娘。
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仿佛只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天不亮公鸡打鸣就要起来,收拾家里,踩着小小的凳子熬米汤,然后抱着脏衣裳去河边洗。
等晾晒完回来收拾碗筷,接着挎着篮子,去街上卖娘绣的一些简单帕子。
运气好能有几个铜板的进账,运气不好可能一条都卖不出去,而且还会被一些年纪大一点的男孩围着欺负,嘲笑、辱骂、殴打都是家常便饭。
还好,他们打的没有爹打的那么疼,所以还能忍受。有一次被打得狠了,自己哭着问娘亲,她真的不能换一个爹吗?
娘只是目光哀伤地看着自己,眼中泪水朦胧,却只摇了摇头。等到自己再长大一些,自己就再也没唤过那人一声“爹”。
原以为忍到自己再长大一些,就可以带着娘离开。然而让自己和娘无法忍受的是,那人居然打起了将自己卖掉换酒钱的主意。
那是娘第一次企图反抗他,可惜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还换来了变本加厉的毒打。即使自己扑上去尽力阻止也被惯摔到一旁,直接晕厥了过去。
等到自己再醒来的时候,除了一屋子狼藉就只剩下倒在血泊里昏迷不醒的娘。
害怕、恐慌、担忧交织在一起,或许自己曾经真的埋怨过娘为什么那般懦弱,但她也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唯一的家人。
大夫!对,找大夫!
自己搬不动娘亲,只能跌跌撞撞地去找大夫,而在途中自己差点被一辆马车撞倒,自己只是跌坐在地上摔蒙了。
从马车上下来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那人逆着光而来,温声细语地询问着自己的伤情。
那正是自己幻想中的爹爹!或许是太害怕了吧,或许是自己心底真的怀着什么莫须有的希望,自己当着那人的面放声大哭,紧紧地拽着那人的衣袖,只哽咽地重复着,“大夫!找大夫救娘!”
后来生的一切仿佛是在做梦一般。
那人带着大夫找到了娘,确认娘无大碍之后就把娘和自己都带回了暂时落脚的院子。
崭新漂亮的衣裳,干净柔软的床铺,每天都可以吃到好吃的饭菜,真正体会了另一种生活之后就再也不想回到厌恶痛绝的之前生活。
自己虽然年纪小,但是从小就接触三教九流,所以看人的目光还算精准。第一面,自己就看出了那人对弱小有着乎寻常的同理心,所以那时才敢求着他帮忙。
在自己的撺掇和旁敲侧击之下,果然事情按照自己预想的展十分顺利,那人帮着自己和娘离开了那个酒鬼和赌徒身边。
在他询问着她们未来的去向时,捏紧了手,冲动地开口,询问是否能跟着他一起。
娘斥责我的冒犯,但那人同意了,而在后来的路途中也了解到他的夫人早逝,只有一个比自己大的女儿。
我突奇想,若是娘能和他在一起,他是不是就真的可以变成自己的爹爹。
所以一路上自己找尽各种办法暗戳戳地撮合,给他们留出单独的空间。功夫不负有心人,居然真的成功了。
太好了!自己马上要有一个新的爹爹了!
然而等自己真正来到新爹爹家所在的地方,终于认识到他口中的楚家是什么样的家族,兴奋之余伴随着更多的却是恐慌。
我和娘只是两个普通人,真的能进入这样的家族之中吗?
见到他口中日后会成为自己“姐姐”的女孩子,像是看见了天上下凡的仙子。
雪肤红唇,华服加身,一举一动都娉娉袅袅,格外的有韵味。而低头看自己,之前觉得已经是特别漂亮的衣服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普通,皮肤那么黑,手那么粗,又那么粗糙,自己在她面前跟个笑话一样。
即使很不想承认,但是见到她就体会到了什么叫自惭形秽。
而原本在自己眼中已经足够温和的新爹爹和她说话时,我才认识到什么才叫温柔。
而令自己没想到的是,连自己和娘进门居然都要问她的意见。
慌乱、紧张,我能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那眼中透露出来的意味十分复杂,让自己看不分明,让自己骄傲的直觉到了她的面前竟然丧失了作用。
只能任由自己和娘像个戏子一样任人打量,除了忐忑之外还有屈辱和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