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作,交替袭来,空中的水汽重了许多,一滴滴雨水便从毕宿八星当中显现,再洒落而下。并非普通的雨,当中蕴含着真元之力,这雨洒落而下,子黍觉得周身真气流转不畅,而那只星宿灵体箕水豹也暗淡许多,有些招架不住飞廉的进攻。
“毕宿。”子黍不得已也画出毕宿星图,一方面是不服输,另一方面也是存了学习的心思,倒要看看杜子卿的星法变化到底有多少种。
果然,杜子卿的手势又有所变化,朝上空的毕宿一指,“月离于毕,陴滂沱兮。”
原先的小雨,顿时变成一场滂沱大雨,每一滴都蕴含着一丝真元,此刻如同天河垂落下来,砸在子黍这一边,他刚刚刻画的毕宿和箕水豹都显得支离破碎,几近崩溃。
子黍还要将毕宿的灵体毕月乌唤出,却忽然感觉真元运转不济,本就在先前的对决中受了不轻的伤,又遇到杜子卿那张毕宿星图的压制,一时无法供给真元,导致自己的箕水豹灵体和毕宿星图一并破灭。
恰在此时,原先只是炫技切磋的杜子卿忽然眼神一变,非但没有收手,反而运起全身真气,动作迅捷无比,顷刻间便凝聚出另一异兽。
“商羊!”
原先在天际的毕宿化为只有一足的巨鸟商羊,飞扑而下,与飞廉一并朝着子黍杀来,看其狠辣模样,竟是要下死手。
子黍一惊,来不及躲避,只以太上五星经当中的镇星挡了一下。
镇星属土行之力,最擅防御,不过他本身掌握的程度不够,星辰尚未展现光华,商羊与飞廉便已猛扑了上来。
噗!
如裂帛一般,星辰破碎,子黍亦跌出了场外,而此时商羊的鸟喙直刺过来,对着他的胸口便猛啄下去!
当!
一道真元气劲隔空弹射,打在商羊鸟喙之上,使其偏离了原先的方向,啄在一侧的地面上,石板顿时被啄出一个大洞,可见其落在子黍身上会生什么。
“够了,他已经输了。”尚书星官不知何时来到了子黍身前,挥手打散那两只凶戾异常的虚幻异兽。
杜子卿见状,倒并不吃惊,反而微微一笑,拱手对着尚书星官行了一礼,“大人说的是。”
子黍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看向杜子卿,心里冷了许多。杜子卿是真的想杀他,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便是火德杜家的想法。想到曾经在上清时五师姐对他说的话,子黍现在心里已经有了八九分确信,如今他想的只是爹娘千万不要和这个杜家有什么太深的瓜葛,失去了清儿,他不想再失去爹娘。
胜负已分,子黍有些心灰意冷,对争夺天一星官的信心也失去了大半,如今只想回到灵州去寻找爹娘。只不过,倘若爹娘真的就在火德杜家,他或许只能远远地看他们一面,然后远远地离去。
杜子卿和汪解语之间还有一场要打,但那与子黍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从旁观看,无非是想要弄清楚这两人和他之间的实力差距。
汪解语修行灵宝度人经,又有一手精妙的符箓,而杜子卿善于操纵风雨之力,召唤出的异兽商羊与飞廉又凶戾异常,一开始便打得热火朝天。
直到此刻子黍才明白,杜子卿并非是凭借箕宿和毕宿驾驭风雨,风雨之力本就是其天赋,因而能将箕宿和毕宿演变出种种变化,当初他借口切磋,也是借此掩饰,想趁机下死手。
大约半炷香后,汪解语已经展开了她的八维天符结界,而杜子卿则操纵着风雨之力,商羊和飞廉在两旁夹击猛攻结界。
看情况,杜子卿还要略占上风,商羊和飞廉两大异兽压制住了汪解语的八维天符结界之后,杜子卿还在继续刻画星图,辅以杜家的秘法将整个八维天符结界打得几近崩溃。
但是不知何故,杜子卿的攻势突然缓了下来,脸色逐渐苍白,画在半空的星图黯淡了下去,商羊与飞廉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汪解语见此,迅变换了结界,如同对付子黍一般,将八张符箓全打了出去。
整个结界炸开,八道符箓四处飞射,当中两道在其操纵之下正好打在商羊与飞廉身上,顿时将这两只异兽虚影打散,而还有两道则朝着杜子卿飞射过去。
杜子卿勉强闪避开,看样子也显得异常狼狈,还在地上打了个滚,而汪解语则是踏罡步斗,风驰电掣,顷刻间便到了杜子卿的身旁。
这一变化令观战的众人都感到愕然不解,不明白原本还略占上风的杜子卿为何会突然之间如此狼狈,莫非是受了什么暗伤?
眼见杜子卿在汪解语手下苦苦支撑,落败似乎只在旦夕,不少人皆是议论纷纷,那些杜家的人在边上也是一个个捶胸顿足,仿佛已是遇见了结局。
不过,恰在此时,杜子卿忽然双手交替展现风雨之力,一改先前的弱势,与汪解语硬拼了起来。
“风雨晦暝!”
狂风暴雨,环绕在杜子卿的周身,形成一道水龙卷,正面击中了汪解语。
汪解语似乎也没料到杜子卿会突然反击,先前的弱势完全都是装出来的,就为了让她放下警惕,一击奠定胜负。
强大的风雨之力吹掉了她的面纱,露出一副如牡丹花般的容颜,此刻的汪解语眼里满是惊愕,置身于风暴中心,无力再施展任何符箓,也根本迈不开步子,踩不出踏罡步斗,摇摆不定之中,倒是多了不少女子的娇柔。
不过杜子卿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反倒是眼里闪过一丝厉色,掌心真元涌动,便冲入龙卷之中,朝着汪解语狠狠拍下。
汪解语勉强接了两招,连连后退,最后终于跌倒在地,杜子卿还要下狠手,却被尚书星官及时止住,尽管如此,还有些愤愤不平地想要踹上两脚,仿佛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观战的众人此时也看出了一些端倪,杜子卿本身就占据优势,为何会突然装作弱势,以及汪解语为何会就此相信这不是陷阱,主动放弃防御选择进攻,这些都不是轻易能够解释的,但当中必然有着只有这两人知道的隐情。
第二场试炼就此结束,杜子卿大获全胜,记三星;汪解语记二星;杜子黍记一星。局势由此逐渐明朗起来,按照前两关的表现,接下去的第三关,杜子卿已经有了一半的获胜概率,只有六分之一的几率失败,可以说是稳胜券。
尚书星官在宣布了第二场试炼结果之后,登上圜丘环顾四方,就此宣布了最后一关试炼的内容,“天一星官不仅善于战斗,还有断定吉凶之能,因此这最后一关,考验的是推演能力。现场准备了三十份礼盒,当中各藏有一物,你们三人尽可大胆猜测,但须保持十丈距离,猜对则打开示众,最终以猜对数量最多者获胜。”
听到此语,子黍不禁看了一眼身旁二人,现杜子卿和汪解语对此也是有些茫然无措,显然不是很精通占卜之道。子黍本人对此亦不擅长,倒是天璇精通紫微斗数,曾与他提过一二,但他领悟的并不多,也做不到隔空猜物的水准。
不多时,已经有十位侍女端着礼盒走上前来,盒子是用檀木做成,经过特殊手法密封,外表看去没有任何差异。当三十个礼盒十个一行排成三行放在置物架上后,尚书星官也不给三人更多的准备时间,当即点燃了一炷香,并令三人坐到十丈外的蒲团之上。
当三人坐定之后,这场试炼便已经开始,然而彼此都是沉默,不敢轻易开口,只是盯着架子上的三十个礼盒,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压抑。
当今中天的修道者以星神体系为主流,必不可少的就要接触到星占,一等星官大多精通星占,有的甚至掌握数十种星占之法,彼此佐证,精确度相当高。不过这些也是星官的手段,对于星师来说,尤其是年轻的星师,大多只注重实力的提升,只有在闲暇之余才会了解一二星占之术。而且,星占是星占,占卜是占卜,星占只是占卜当中的一种,天下主流的星占之术即分野占,分野占以天人感应为理论,认为天上的星宿与地上的州郡一一对应,哪一个星宿所在地的星象有异常,相对应的地上州郡即会生某事,若是没有出常规的变化则不进行占卜,容易判断,准确度亦不低,不过只占大事,无法精确到猜测盒中之物的地步。
由此可知,这场试炼看似要考验三人的占卜能力,不如说是考验三人的观察力,善易者不卜,万事万物皆有因由,只是有些一目了然,有些却令人费解,能否见微知着是关键。倘若以概率来说猜中的可能性只有一成,那么猜上十次总有一次能猜中;倘若没有猜中,猜上一百次,那么猜中的次数总是在十次左右。尝试的次数越多,越能证明这个概率的精准性,一炷香的限时,就是要让三人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做出准确的判断,以免胡乱猜测。
想明白了这些,子黍才抬起头来看向尚书星官,在场最有可能知道盒子里东西的便是尚书星官,通过尚书星官的反映便可缩小猜测的范围,直到最终确定盒中之物,这场试炼的关键不在盒子,反倒是在尚书星官的身上。即便是占卜,也有所谓的“不动不占”,盒中之物是死物,没法占卜,那么尚书星官的反映便是迹象,只要尚书星官不是故弄玄虚,那么通过尚书星官的反映便可进行占卜。以星占之术来说,夜观天象所进行的占卜同样遵循此理,当星辰的亮度、色泽、运行轨迹生变化之后,往往对应某一征兆,由此可以推演出人世相应的变化。在此,尚书星官便是那一颗需要进行占卜的“星辰”,而人世经验则是占卜的法则,好比笑容代表高兴,皱眉代表不满或苦恼,只要能敏锐地把握住这些变化,未尝不可能在此情况下猜出盒中之物。
关键在于,谁先猜。倘若三人都足够聪敏,完全可以从前一人提问时尚书星官的反应中快判断出盒中之物,那么就是在给他人做嫁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