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铭叶加入了断手人,没有复杂的欢迎仪式,当约翰知道韦铭叶加入后脸上的表情依旧死气沉沉,好像什么事都不能让他感到高兴。一切如平常那般平静。
直到晚上,韦铭叶看到约翰在厨房里“乒铃乓啷”用锅勺敲打出美妙的交响乐,一盘盘美味菜肴端上桌后,他才明白,约翰是一位不善言辞的男人,他只会用行动告知一切。
吃完晚饭后,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关上酒吧大门,他们在小镇中行走。四人肩并肩走在大路上,街边的灯光将他们影子拉的狭长。他们都没有说话,整个小镇已经进入梦乡,他们不想破坏小镇甜美的梦境。
他们来到南边的牧场,阴暗的小山坡就像一只黑暗中匍匐的巨兽,他们站在巨兽的背脊上,最后几个人干脆坐下来,享受夜风带来的凉爽。
韦铭叶躺在草地上,眼中倒映着星空,他从未见过如此繁密的星空,就像撒一把盐在黑布上,盐数不清,星星也数不清,那些来自几百几千光年外的星辰,眨巴着眼睛,向他们的蓝色邻居打招呼。
葛林开始讲话,接着是玛尼恩最后是约翰,他们在讲自己的经历,这似乎是断手人的欢迎仪式,前辈会向后辈讲述他们的故事,后辈只需要认真倾听就好。
葛林曾经是一名士兵,跟着自己国家打了几年仗,后面因为伤病从前线退伍,拿了不少退伍金,他准备回家与妻子盖一栋新房子,再买下几块地种点庄稼养点家畜,平平淡淡过日子。
回到家,那栋小房子已经破旧不堪,屋顶的瓦没人维护已经碎裂,阳光直直照进屋内,屋里长期没人打扫都成了灰尘的乐园。
葛林有些懵,他去找人问,原来是自己的妻子忍受不了这几年的寂寞,跟一个富商跑了,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
他恨,他想到自己与她在神圣教堂下进行婚宴宣誓时,她那张青涩泛红的脸,他想到了很多未来,但唯独这个未来他未曾想到,那段誓言和中指上始终散爱情光芒的戒指现在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在那之后,他不再相信爱情,每天都泡在酒吧,浑身酒气,身边的酒杯堆的很高,仿佛一座坟墓将他埋没。
一直到葛林遇到约翰,约翰将这位醉酒烂人带回杀手组织,在那之后,葛林什么任务都不接,唯独接取各种背信弃义,忘恩负义的杀手任务。
他将那些背叛之人,忘恩负义之人刺杀后,就会拔下他们的一颗牙,以做纪念,如今,那些牙齿泡在特制的液体中,它们堆积在一起,足足有一百零三颗。
从古至今,每个大家族都逃不了被时间侵蚀的命运,在某一天,一个庞大的家族突然衰落,就像埋葬在时间坟茔的那些家族一样,逃不出命运的掌心。
她的父亲,是新一任也是最后一任家族族长,从小身为族长的女儿,还有一头象征荣耀的红色头,玛尼恩在家族里备受宠爱。
但是美好的一切就在父亲接触到赌博后生改变,起初赌小的,输了几百块毫不在乎,最后越赌越大,金灿灿的钱掉进饕餮之口,永远也无法满足贪婪的欲望。
父亲最后欠了一大笔家族都无法偿还的赌债,家族所有人鸟飞兽散,空荡的家族大堂只剩下他们三个,还有一位大腹便便的富豪。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父亲将家族的荣耀抛在地上,他弯下的腰,是家族刻在历史上的耻辱。母亲麻木地站在一旁,脸色惨白像一张白纸,眼神空洞无光。
“你的夫人,可以抵一半的债务。”富豪像一团肉球瘫在地上,腰上的皮带绷得很紧,出痛苦的呻吟,似乎随时会崩开。
他的脸,更像一头猪的脸,肥肉挤在一起,说话时肥肉颤动得厉害,就像水中泛起的涟漪。
母亲瘫坐在地上,像个散架的木偶,富豪贪婪的目光在母亲身上来回游弋仿佛下一刻就会化身野兽,扑在母亲身上,将她吞噬殆尽。
玛尼恩握紧拳头,几乎歇斯底里喊道:“不许你这么看我妈妈!”
回应她的只有父亲呼啸而来的巴掌,玛尼恩倒在地上,半张脸已经麻木,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刺耳的嗡鸣声。
“不许你这么无理!”父亲吼道,她不敢相信父亲会这么对她,她好像看到父亲身后有一条狗尾巴在拼命摇晃。
“你的女儿,可以抵另一半债务。”富豪收起贪婪的目光,空荡的家族大堂里,跟着富豪一起来的还有一群黑衣人,他们就像不知疲倦的工蚁,将一切值钱的东西搬进门口的卡车。
父亲弯着腰,脸色比狗还要忠诚,看得玛尼恩只想吐,她的父亲以前不是这样的,那一刻,父亲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崩塌。
“只要您喜欢,她也可以给您。”父亲连连笑着,腰弯的更厉害了。
富豪摇摇头,“不是我想要,是他们想要。”
玛尼恩被粗暴丢进一个笼子,一个装狗的笼子。她的胸口被什么堵住,急促地呼吸着,心脏随着呼吸出阵阵刺痛,在离开庄园大门前,她看到富豪突然掏出左轮,抵住父亲的额头。
后面的画面她没看到,脑袋近乎缺氧,她在车上昏了过去。
那个婆婆脸上的粉擦了厚厚一层,惨白的比墙还要白,她扭动肥胖的躯体,声音尖的像是老鼠的尖叫,“我的老天!你们抓来的可是范尼恩家族的大小姐!这是要……”
开车的人满不在乎,道:“范尼恩家族毁在现任族长手里了,赌博,知道吗?他把老婆给了我们老爷,又把女儿送到这里,好还清赌债。”
“是吗。”婆婆面色变得很快,“如果真是这个,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钱给你。”
“我们老爷不会骗你。”司机笑道,他把笼子放在地上,震动惊醒了玛尼恩,她率先闻到潮湿且刺鼻的味道,然后看到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脸色苍白的鬼。
她吓坏了,缩在笼子一角,嗓子已经喊不出声,她累坏了。
“抱歉,这个女孩,我要了。”突兀的声音响起。
两个人回头看,是一个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烟。
婆婆喜上眉梢,道:“你要买?这个女孩可是范尼恩家族的大小姐……”
男人摇摇头,他狠狠吸了一口烟,从鼻孔喷出的白雾笼罩住他的面庞,“我是说,这里的孩子我都要了。”
砸场子的,婆婆心中冒出这句话,她拍拍手,里屋走出十几个健壮男子,每一个手里都握着闪着寒光的武器,而那个男人,手无寸铁,只有嘴里叼着的烟。
男人又吸一口烟,黯淡的烟头忽然明亮起来,就像男人脚下亮起的光芒。
玛尼恩闭上眼睛,一束火焰顺着男人脚下瞬间蔓延开来,耳边充斥着惨叫声,震得玛尼恩耳朵嗡嗡响。
片刻过后,周围恢复安静,玛尼恩睁开眼睛,周围黑压压一片的人不见了,只剩下满地灰烬。
男人双手握住笼子,轻松将其撕开,她实在没有力气站起身,男人便轻轻抱住她,将她放在卡车上。
她抬头看天,今天天气阴郁像一块肮脏的白抹布,男人回身走进一扇门后。片刻后,十几个孩子簇拥着男人走出来,他们小的不过七八岁,大的不过十几岁。
一阵强风吹来,玛尼恩下意识闭上眼睛,当她睁眼,天边乌云被破开一个口,阳光顺着破碎的洞撒在男人身上,他的脸,像是一块石头,死气沉沉。
玛尼恩用力打了一下约翰,约翰咳嗽的厉害,玛尼恩笑道:“妈的,要是当时没遇见你,我就被卖了。”
玛尼恩笑着,眼中没有一丝悲伤,很难想象他们是以什么心情说出自己的故事的,就像在撕开自己的伤口一样。
“那些孩子后面怎么样了?”韦铭叶问道。
玛尼恩想了想,说道:“约翰把我们养到成年,大部分孩子都选择远走高飞,少数的孩子去了其他杀手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