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兼为来人切脉看诊时,她就在一侧乖乖站着,顺便抢了小七的活,帮许兼端茶倒水,润笔磨墨,非常懂事,非常殷勤。小七双手空空站在一侧,砸了砸嘴。
待许兼送走客人,闻青轻仍旧守在医馆之中。
许兼知道她此来的目的,没有说什么。
“许神医,”闻青轻上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斟酌语气,道,“轻轻在扬州时,便久闻许神医妙手回春,仁心仁术,心中仰慕多时了。”
许兼听见她恭维的话,罕见地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真好看。
闻青轻晃了下神,这种感觉她曾经好像也有过,但记不得了,闻青轻于是将这件事搁到一边,继续道:“闻说神医欲收学徒传道授业、侍奉左右,我识字,也读过几本医术,我想试一试,但求神医垂怜。”
许兼说:“这很辛苦,只恐会委屈你。”
“我不怕辛苦。”闻青轻听出他松动的语气,连忙道,她对上许兼的目光,生怕他拒绝,简直想把自己的心剖给他看,重复道,“我不怕辛苦的。”
不就是在医馆当学徒,这有什么的。
许兼道:“那你留下吧。”
闻青轻彻底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就回想起了昔日答应师父读书,答应太子殿下学剑的痛苦回
忆。
事实证明,人永远可以无数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在许兼答应的第七天,闻青轻开始谴责七天前的自己,她或许该换个方法徐徐图之。
这几日,闻青轻每日天不亮就起来,去医馆备药,整理药方;白天随着许兼一起出门看诊;空闲的时候,还要读医术、背方、认识草药。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或许不是来请人治病的,她就是来学医的。
悲。
她已经开始做梦,梦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成了神医,治好了太子殿下的病,一觉醒来,被现实打败,她现在连药方都背不全,还是要靠许兼。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她自认与许兼熟悉了许多,但许兼一直没有答应她。
闻青轻久违地感到挫败。
许神医,他真得很难相处,和太子殿下一样难相处。
闻青轻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许兼就像朦胧而飘渺的山雾,有时候,你以为自己能触碰到他了,但握住的只有风。
这一日正午,天阴阴的,雨水压抑在云层里,只等一声闷雷便会瓢泼而落,浇湿这片风沙覆盖的黄土地。
这时馆中没有病人,闻青轻坐着翻看一本手札,手札是许兼给她的,写的是他从医许多年遇到的各种病、开过的各种方子,一月之期渐近,昨日崔谅给她寄信,说将到小月城,请她准备准备返程,许兼仍旧不松口,闻青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翻他的手札缓解焦虑。
这会儿正是用膳的时候,或许不该称之为用膳,只是填饱肚子,午食是一块干饼和一碗菜汤。
菜汤不见油腥,就是拿清水把野菜煮一煮,因为这里是医馆,许兼是个大夫,他还会往里面加点草药,这种汤固然很健康,但十分简陋;干饼黑黑的,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看着不好看,闻青轻不喜欢。
但她来此是想用诚心感动许兼,请他回去治病的,再不喜欢也不能表现出来,每回都会吃一点;又因小七和许兼吃的都是和她一样的东西,她也不好回去开小灶。
闻青轻这些日子过得有点难受,整个人都蔫蔫的。
她不明白许兼一介名医,为什么会这样清贫。
今日的午食与往日没什么不同,小七端来后,闻青轻跟他道了句谢,便将吃食摆在一边,继续翻看许兼的手札。
指尖顿住。
闻青轻垂下目光,注意到手札中间一张泛黄的纸页。
比起其他纸张,这张纸要更皱一些,一看就知道被人经常性地翻看过。
闻青轻有点好奇,一字一句认真看过纸上的文字,和其他纸张上所写的也没有什么不同,她现在翻的是许兼许多年之前的笔记,字迹还有些青涩,但依旧漂亮,纸张最右侧散乱缀着一句话。
——考过宫中医署,就再去青要山看看。
他想考医署?
可是,陛下曾经下诏请他进医署,他不是拒绝了吗。
这可好生奇怪。
再者,他去青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