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婉柔端着茶具候在屏风后,抿唇忍住笑,装作没听见她嘀咕,等她找吏服才走出去。
“吉祥,快来梳妆打扮,你那件衣服脏兮兮的,我拿出去扔了。”
“啊?你怎么能扔了,那是大理寺吏服!”吉祥推开她赤脚跳下床,“扔哪儿了?快给我捡回来!”
“你还去不去郭府抓人了?”许婉柔一手拉住她,走向挂满五彩纱裙的椸架。
“骗你的,我没扔,但你穿那身衣服谁让你进去啊,今儿你得和我一样打扮成花娘!”
吉祥想起自己因何贪杯,偷偷松口气。
“没错,本座出公差来着。”她美滋滋挑选鲜艳的衣裳往身上比划,“这件好看吗?咦,怎么胸前少块布?”
许婉柔弯腰帮她整理衣裙:“吉祥,留下来跟我在一起吧,吃穿用度都少不了你的,你也不必担心那些不愉快的事。”
取回玉髓之前,她的灵力暂能护住她身形不变。
吉祥心想姐妹豪气,听上去比裴砚舟大方多了。
不过,终究不是自己的东西,占人便宜心里不踏实。
她抓起裙子跑到屏风后面换衣服:“可我不是做花娘那块料,哎呀,我真不行,要给你赔钱的……”
许婉柔看她手忙脚乱的身影,强颜欢笑走过去帮忙。
“裙子不是这样穿,你先伸出手来,哇,你的腰好细……”
“别挠我痒痒肉,哈哈,我也挠你……”
俩姑娘笑作一团,引得窗外喜鹊探着小脑袋好奇张望。
远处晴空无云,树荫下清风幽静不扰人。
万字格花窗前那道身影端坐许久,提笔写下尊鉴二字,竟觉才思枯竭久未成文。
裴砚舟语涩气滞,将手里狼毫笔置于山形架上。
他该如何回禀圣上的垂询?
钟朔被陷害一案,他真的可以就此结案吗?
七日期限将至,李穆和笙根业已到案。犯罪动机充分,人证物证俱全,看似无可挑剔。
武状元洗清嫌疑,崔家人沉冤昭雪,户部蠹虫罪有应得。朝堂上下对他无不佩服,民间百姓也称之为传奇。
或许,圣上已备好对他的赏赐,距离百官之的位置又进了一步。
但裴砚舟心里明白,此案还没到了结的时候。
李穆背后有同伙毋庸置疑,八年前那桩案子凭他一己之力,怎能轻易将崔焕置于死地。
那个人会是谁呢?
朝中掌握生杀大权的重臣,不外乎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官员。
罗志远久居刑部尚书之位,多年来无所建树但也中规中矩。
他为人善妒却不贪婪,家中仅有一女心满意足,老两口和睦恩爱已算难得。
大理寺上任廷尉告老还乡,在镇上开了家棋院,不为谋利,只为结交对弈高手。
他家中长子性情淳良,和裴家舅父同在翰林院任职,其余子孙也都是做学问的有志之士。
唯有都察院,那是郭巍的地盘。
过去他们有意疏远彼此,除了公事,谁也不愿私下牵扯。
裴砚舟将信纸揉成团扔进废纸篓,看来,他应该主动打破那道界限。
约莫晌午,裴砚舟换了身水青云纹直裰,头戴白玉冠,腰间系鞓带,随手挑个鼻烟壶做贺礼,出门做客去。
他瞥见游廊里来回踱步的魏平,心想还得带个帮手。
“小祥子回来了吗?”带人砸场子这种事,没人比她更得心应手。
“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魏平大早上跑个空,攒着满肚子火来告状,“小祥子昨晚又去那撷芳轩,鸨母说她喝醉留宿在花魁房里,到现在还没醒呐。”
裴砚舟在意的不是她醒没醒:“宁死不肯倒贴男人的花魁,怎会对小祥子另眼相待?除非……”
许婉柔识破吉祥是姑娘,想拉拢她做花娘?
毕竟以小狮子的样貌,她肯下水就是撷芳轩台柱子。
裴砚舟觉得吉祥虽然贪玩儿,但她没笨到被猪油蒙心,甘愿待在那种地方。
“你也没去看一眼?”她若是腿脚变成石头,想回来也身不由己。
“都是姑娘家,卑职闯进去不好吧。”魏平踅摸大人这是挂念小祥子,怕她被纸醉金迷惑了心。
不过俩姑娘一起睡,有什么好担心的。
裴砚舟心跳得很快,似乎有种不妙的预感,语气也显焦躁。
“你再去一趟撷芳轩,务必把小祥子带回来。”
他交代下去大步往外走,魏平匆忙跟上:“大人要去哪儿?卑职这就派人备车。”
裴砚舟面不改色:“去郭府,为郭大人祝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