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许久,嗫嚅几句,最终没能给出答案。
最后一次问,杀一个人,换整座天下太平,是错还是对?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直截了当道:“是正确的。”
自此,他笃定内心,要将天下苍生视为己任,而不是目光狭隘去做一个重利轻义的商人。
所以他甘愿散尽家财,甘愿以家人为棋子,联合庄家设局。再根据阴阳家修士的推演预测,他将自己女儿送到山上,给自己的夫人下了寒毒,又以迎娶妾室的身份将七个顶级杀手悄悄藏在家中,苦心积虑十几年,终于成功谋划出这盘围笼之局。
这场局要杀的人不是太子,他一点也不意外。
早在几年前,阴阳家那位大人就推演过,这盘棋的气数有失偏颇,只能做辅佐之用。
而真正杀他瑰流的棋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儿女情长,骨肉亲情,能比得上四海升平?
他白仕荣不这么认为!
牺牲我一人,牺牲我一家,换天地宁静,换太平长存。
虽九死其犹未悔!
他双膝弯曲,整个人崩射出去,双拳作锤狠狠砸向女子脑后。
距离不过几尺,他却未能触及她,那凌厉拳锤砸在了一道罡风屏障上。
屏障上泛起淡淡涟漪,没有任何受损的迹象。
此刻,轻雪腰间悬挂的玉牌出柔和光芒,一缕缕纯粹的道家罡气流泻。
这是皇后娘娘赠予她的玉牌,可抵御七品巅峰武人的倾力一击,是一道保命符。
而显然,才六品中期的男人想要将其打破,恐怕难如登天。
他眼神惊疑,扭头吼道:“愣着什么?一起上!”
下一刻,攻势再次起。八道不同的气机倾力轰击屏障,可屏障只是泛起一圈圈波纹。
而这边,轻雪只是握住重病女人那双枯瘦如柴的手,淡声道:“我带你走。”
“来不及了。”
重病女人摇摇头,那双干瘦的手忽然变得极其有力,牢牢拽住她,像是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
“我的孩子喜欢吃韭菜饺子,喜欢过年穿红衣裳,喜欢豆沙馅的月饼,喜欢胭脂水粉。。。。。。她今年几岁?应该能有八九岁了吧?长得好看吗?我想应该是个美人胚子吧?对了,以后过节别让她给我烧纸,做娘的,没理由让孩子苦成那样,我不配让她惦念。。。”
轻雪听着女人的絮絮叨叨,沉默着低头不语。
自小父母双亡的她,从来不知道亲情为何物。
幼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又不敢学别的小乞儿去偷去抢,怕双腿被打断,所以只能默默蹲在墙角挨饿。
有好几次饿昏过去,是一家粥铺老板施舍的残羹剩饭。
有一年初雪,下的好大,冻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小乞丐。
一个衣不蔽体的小女孩躲在巷子里,却不敢躲在家家户户的屋檐下,只能靠在墙角,蜷缩起身子。
她浑身生满冻疮,早就没有知觉,可她仍止不住的颤抖,因为她害怕像其他小乞丐一样,会死在风雪里,然后被人随意抛到深山野外。
年幼的她,只有一个想法。
自己的坟要立一块幕碑,到地下好与爹娘相认。
又一年,同样在一条六尺小巷,她冻到晕,迷迷糊糊中感觉脸颊温热。她恍惚睁开眼,以为是错觉,可眼前女人的柔柔嗓音是那么真实。
她至今记得那句话,
“没人要的小可怜,以后你就是我的啦。”
那年,她五岁,懵懵懂懂被女人带进了宫。
那年,她五岁,躺在床榻上烧被喂药,看着女人红的眼眶,她第一次知道了何为母爱。
那年,她五岁,全身的冻疮治好了,身子也养得越来越好,开始读书习武了。
此后的日子里,女人会一直陪伴她的身边。
斥责少有,但不是没有。
关爱很多,但不是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