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爷过来了。”
床榻上,乌拉那拉氏此时正斜坐在一侧,拉着大福晋的手不时说这些什么。弘曦则乖乖巧巧的倚在一旁。张佳氏侧躺在榻上,一手扶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偶尔眼含慈爱地看着弘曦,眼中闪过些许期盼来。
里屋里上好的银丝碳缓缓灼着,一时半会儿倒也暖意融融地。
此时突听侍女来报,张佳氏原本带着些喜色的面容也缓缓退了下去,手腕从乌拉那拉氏手间抽出,面上也重新换上了一副不惊不喜的端庄模样。
乌拉那拉氏见罢微微一叹,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有一瞬的惊疑,不过很快便垂眸掩饰了下去。弘曦则有些疑惑地朝着门口看去。
还未来的及等人回避,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见一个人高马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来人一身钴蓝色莽服,连头上的朝冠都未来得及换下,因着路上走的急的缘故,靴子面儿上不免沾了些泥泞。
只一瞧便晓得是匆忙从衙门处赶过来的。
“大哥回来了”见此情景,乌拉那拉氏微微凝眸,继而不动声色的从塌间起身,携着弘曦退至一侧。
胤禔虽也惊讶于来人,但到底满族出身,礼教不若汉人那般严苛。只冲着两人微微点头便再不顾忌二人,这会儿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榻前,一双虎目犹如探照灯般的往张佳氏脸上来回瞅着。
张佳氏这一胎早前颇有些不顺,有时候一天半天儿的连口稀粥的喝不下去,如若不然也断不会这会儿还躺在床上。
也是这些时日才将将好上了些许,适逢好友过来,欣喜之下面色较之前几日确实好上了许多。
然而胤禔不晓得后者,只以为是太医开的药起了作用,面上当即便透出几分喜色来。
只还不等胤禔说些什么,便见榻上躺着地张佳氏支着身子缓缓开口道:
“妾身身子不适,未能起身相迎,还望爷莫要怪罪”
明明只是温温和和的一句话,甚至张佳氏面上还是一副端庄恭谨的模样。却一下将胤禔心口的热气儿散了个干净。
乌拉那拉氏携着弘曦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目光紧着室内摆放着的红珊瑚摆件儿,好似从头到尾都并未注意到两口子之间的官司。
“淑媛你”
床侧之人登时虎目圆瞪,老大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儿之人,又是老爷子最早长成的儿子,重视程度可见一般。打小能教他吃上亏的除去那两位,可以说再没得旁人了。这会儿还当着弟妹侄儿的面儿被这般不软不硬的埋汰,面上当即便不好看了起来。
从军之人本就煞气极重,这会儿沉着脸更是可见一般。
连稍远些的乌拉那拉氏都觉得有些不适,还是被一旁弘曦紧紧抓住了袖口。这才好上了许多。张佳氏却是面色不动,仿佛习以为常。
僵持不过须臾的功夫,看着眼前面上还带着些苍白的妇人,想到年初那场教他理亏的闹剧,到底还是胤禔先败下阵来。
像是提醒又像是解释一般死盯着人大大咧咧道:
“福晋实在客气了,咱们夫妻二人,日后是要同寝同穴的,何必讲究这劳什子的规矩。”
“什么寝呀,穴呀的,爷说这话倒也不嫌忌讳”
张佳氏微微扭头,秀气的眉头皱起,很快避开了来人的视线,显然对对方这般不知忌讳的说辞嫌弃不已。
胤禔唇角微勾,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来人,眼中的执拗劲儿未曾褪去分毫。
一旁的下人们见此俱都躬身静立,不敢出丝毫声响。屋子里一时安静的的下人。
随着一声帘子落下的声响,只见一位年长的嬷嬷很快便端来碗黑漆漆的中药来,胤禔很是强硬地从来人手中接过药汤。舀起一勺子还不忘吹上两下,这才往张佳氏唇间喂去。
见此情景,一旁的乌拉那拉氏微微一顿,看了眼演武场的方向,刚想开口的话复又咽了下去。眼前二人僵持了一年之余,如今好不容易有此窃机,她上赶着提起仇人是怎么回事儿。
再者演武场乃途径此处必经之地,大哥又怎么会毫无察觉,许是弘昱早早便已经被人带了下去。
只如此想着,不知为何,乌拉那拉氏心下颇有些不安之感。
倒是弘曦,这会儿是彻底坐不住了,只冲人喊了句出去玩儿,便迈着小短腿蹬蹬的跑了出去。
乌拉那拉氏只得嘱咐几句,又带足了人手这才放人离开。
里间的炭盆依旧燃地厉害,一时间屋内竟使人生出些烦闷之感。
榻上之人不动,药勺便一直原封不动的停在原处,任你怒瞪也好,故作鄙夷也好始终未曾移开。
张佳氏定定看了眼来人,也不多话,索性一把凑上前去,就着眼前之人的药碗咕咚几下一饮而尽。
这操作,任谁也想不到这是素日里温温柔柔,说话都少有大声的福晋能做的出的。连一旁自诩对自家福晋有些了解的胤禔都惊地不轻,一时间忘了动作。
好在如今天冷的很,这药从小厨房一路端到这里,又在胤禔手中耽搁的久了,倒并不算烫嘴。
一旁的嬷嬷连忙端出一碟子蜜饯,接连吃下好几颗,张佳氏这才勉强压下喉中的苦意,神色也愈寡淡了起来。
一旁目睹此事的老嬷嬷吓的满脸苍白,然而从方才起便被接连扫了面子的胤禔这会儿却不见丝毫气怒之色。
随手将空了的药碗递给一旁的奴才,胤禔接过帕子擦擦手,看着眼前之人眼中还多了些惊喜。
“福晋倒是好魄力日后咱们得孩儿必然也得是最能耐的巴图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