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日光潋滟时,曹府位于西南角的一处侧门缓缓打开,章佳玉衡瞅了瞅一旁淡定自若的弘曦,搓了搓手,神色有些不安道:“三阿哥,咱们真要这会儿出去啊万岁爷早前不是说了”
“哎哎哎,皇玛法说什么了”弘曦闻言掏掏耳朵,一副没听到的模样。章佳玉衡仍是一脸急色,弘曦只得安抚性地挥了挥手上的折扇:“放心,小爷就到处转转,马上就回来,耽搁不了什么的。”
他皇玛法这人啊,他还不晓得么,出场必是要极隆重的,估摸着得等到最后差不多评出魁。他老人家在驾临上演一副惜才爱民,给这场文会画上个圆满的句号,留待后人传颂。
这跟后世他们科研所领导一模一样的套路,他可太熟了,完全不怕耽搁事儿。
“走走走,不过出去透个风,回头皇玛法便是知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一旁的侍卫猛的推开门,弘曦手持折扇率先一步,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
不怕被万岁爷知晓,那您怎么只往小门儿里走。章佳玉衡心下暗暗吐槽,脚上却带上几个侍卫动作麻利地跟了上去。
“采莲归,绿水芙蓉衣”
一行人走出济巷,街边很快便传来一阵儿少女的婉转的小调,在一众嘈杂喧闹之中颇为惹眼。江宁素来文风极盛,常有学子们在外行那曲水流觞的雅事,便是小姑娘们不懂其中含义,也能跟着和上两句。
弘曦不由缓缓停下脚步,只见方才还在轻声哼唱的女子忙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荷叶乘出一大捧洁白的莲子,爽利中却也带着江南少女特有的吴侬软语。“新鲜采好的莲子,好吃着嘞,小公子可要来上一些”
“好的呀,谢谢姐姐”弘曦一个眼色,一旁的小徐子忙过来麻溜拿东西付钱。弘曦瞧着眼前不剩下什么的摊位,猜测对方可能一大早便过来这里了,便试着开口问道:“姐姐在这里这么久了,可曾在这里见过两名十七八岁少年,其中一位约莫穿着青色衣袍,丹凤眼,眼尾处有颗小痣,瞧着甚是好看的”
“小公子说的是谢公子吧”那般好看的人只要见过一次哪里能忘记呢,少女俏脸微红,指了指一旁的馄饨摊,出口的语调都软和了许多:“方才谢公子还在这儿呢,瞧着好似在等什么人,不过前面有个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过来,也不晓得说了什么,反正后头谢公子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扔下银子匆匆忙忙的便走了。”
“那姐姐可记得,他是往哪里走了”子奕不是失信之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对方连和他的约都给抛到了脑后。还有曹硕,平素两人不说形影不离,却也差之不远,今个儿怎么会弘曦心下有些不好的预感。
“就是那里我亲眼瞧着谢公子出了街便朝着济巷那边走了”
“济巷曹府”那不是他们来的地方吗子奕兄该不会去寻他了吧弘曦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留下了人在这里等着,自个儿带着一众下属又往回走去。
一路上,不知为何,瞧着这略显空荡的摊面儿,弘曦心下不好的预感更加浓厚了。江宁文会,乃江宁,甚至整个江南学子一年一度的盛会,前来交流的学子不说络绎不绝,却也绝不该这般冷清,更别说如今还没到开赛的时候。街口上,一盏盏以供学子猜谜的花灯还在呢
一路走来,弘曦心下不断沉,一旁的安宏两人也察觉出了些许不对,果然,刚至济巷口,几人还没来的及上前,却见前方江南织造大门前,已经乌泱泱跪了一大片学子们。
弘曦心下当即便是一个咯噔,而这会儿一直在不远处张望的谢子奕也现了几人。
“弘曦公子”
不同于以往地温雅谦恭,谢子奕一语落便撩开衣袍,直直跪倒在地。
“无知学子,不知天之高也,如今竟被有心之人蛊惑,妄想干涉太子出行。其罪难恕。可学生斗胆,求殿下看在这些人尚且年少无知的份儿上”
谢子奕跪在冰冷的石板地上,重重地磕了下去。
太子二伯弘曦指尖微颤,稍显稚嫩的脸上这会儿也带了三分怒意:“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跟太子又有什么关系”
谢子奕微微阖眼:
“三阿哥可曾听过那归德赋方才听同窗所言,此文章近几日在诸学子中极为盛行,其意在歌颂太子文才武功,还有三下江南济灾安民之功德。”
“归德”只听这俩字,弘曦心下便又是一突,所谓归德,归于德政。“譬之若冬日之阳,夏日之阴,不召而民自来,此谓归德”2这两个字,用在皇玛法身上尚还算一句佳话,然用在太子身上,简直与诛心无异。弘曦当即便气地脸色青,指着前头跪着的那些人恨声道:
“那如今这些人呢这些年的书是读到狗肚子里了吗还是脑子被泥浆给糊住了”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能宣之于口他们连这些都不知道吗
“学生只知道,此赋最早是从曹府传出”说到曹家,谢子奕抿了抿唇,复又继续道:“甚至如今这些学生在此跪求太子爷出府,前去主持文会也有曹家的手笔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