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落筆這處翠松的地方,就顯得跟整幅畫的狀態很不一致了,這裡這裡和這裡,能讓人看出,作者苦練後一處景更勝一處景的效果?,可這翠松顯然?是全幅畫最遲落筆的地方,理應是最精妙之處,可是我看卻不是這樣。。。」
「那是怎樣?」其實?她現在對畫沒多大興了,不過?聽小兵說得很有意,便不由生起好奇。
「怎麼說,最後期的筆法看起來。。。嗯,我覺得作者應該是手傷到了還是怎樣,運筆沒那麼靈活,這裡線條應該一下運過?去的地方。。。顯得吃力了些,我猜,他是不是右手食指受過?嚴重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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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事前線,六王正在等?待前方偵察隊伍傳回的消息。
戰壕里,好些兵將?已經奄奄一息了。
「王爺,別等?了,用?最後那個計劃吧。。。」副將?抖著手道?。
「撐了這麼些天。。。蕭姑娘。。。想必已經平安出西境了。。。」副將?渾身?難受,說話也開始不利索起來,「再。。。撐下去。。。將?士們未必。。。熬得了了,王爺自己也。。。」
六王也有些體力不支了,靠著戰壕,閉了閉眼,「再。。。等?等?吧。」
這一戰,本就預料好要與?敵軍同歸於盡了,可他卻依舊沒放過?這些同他一起赴死的戰士,讓他們陪他一起服下這種?滅絕人性的藥。
蕭柔說得沒錯,他這種?自私涼薄的惡鬼,是該下地獄的。。。
他自出生起便是個沒有感情的怪物,母親的死讓他感受到了仇恨,而蕭柔則在他只懂仇恨的時候,給予他最真摯無摻雜的愛。
所以,無數次當他面帶偽裝對她笑,自以為遊刃有餘面對時,其實?內心冷漠抗拒的,是自己一顆無所適從?愛意萌動的心。
「你畫得真好看,那個在凌霄花樹下啃雞爪的小姑娘,畫得是我吧?我很喜歡。」
「你的畫這麼好,能不能幫我再畫一幅。。。特別的畫。」
「你要多特別?」一襲雪衣的少年戴著虛偽的面具,微笑又不耐地看她。
「我也不知道?,」她紅著臉撓了撓頭,「那就。。。畫一幅你認為是世間最美妙,最值得收藏、甚至有不枉來世間走一趟的念頭的美景吧。」
少年崔燕恆此時已經很不耐了,很想給她甩臉看,可人設得穩住啊,這麼長久時日以來,京中幾乎無人不知,崔世子芝蘭玉樹,最是溫文儒雅了。
「不好意思,我沒見過?,恐怕畫不出來。」他禮貌回絕道?。
「那沒關係,等?你以後見著了,給我畫一幅好嗎?」
「。。。。。。」
她貌似沒聽懂他的拒絕。
見他不說話,她扯著他衣角,小聲哀求:「我很喜歡你的畫,能收藏一幅這樣的畫,是我的心愿,好不好?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那會他心中還是有些煩她,而且恨不得往腳底抹油趕緊逃離,可無法逃避她的目光,不知怎地,鬼使神?差,低聲應了一聲:「嗯。。。」
不知她到底聽沒聽著,後來她便被幾個貴女拉走了。
顫抖著掏出懷裡一根焦黑的髮簪,崔燕恆戴著六王的面具,體力已經有些許支撐不住,便靠在戰壕壁,暫時閉目歇息一會。
那夜他把六王殺了後,便同六王對調了身?份,把一切的髒水,全潑到自己身?上,是為了可以穿上六王的皮囊,統領他手裡的兵,去把蕭柔救回來。
原本不用?做到這個程度的,他只需要按照原來的計劃,誘騙六王干下蠢事,京城裡外他早有安排,屆時六王承擔惡果?,毫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瓦解他舊時在京中留下的威信和人心,也能接管他的兵力,讓她心甘情願嫁的夫婿,能當皇帝當得更順當些。
可他還是錯了,這世上,包括他在內的男人,都是混蛋!
前方偵察隊的消息來了,炸藥已經埋好,就是數量不多,想炸毀一整個師的敵軍,還是有難度。
「小光的信來了沒有?」他服了好些時日變聲的藥,現下嗓音聽起來都有些怪怪的。
「回王爺,來了,他們平安了,王爺是不是。。。要把這條草編金龍寄過?去?」
「不必了。」他伸手收回那條上好顏色的草編金龍,閉了閉眼。
在他裝成「蓑衣爺爺」拿著上好顏色的草編金龍去廊道?尋她那夜,不慎被她看見他的模樣了。
那夜他見她張大嘴,一臉震驚地想說些什麼,他不肯去聽,轉身?慌慌張張就跑。
後來,他趁著她不留意,給她的食物里下了藥,服下藥以後,慢慢地,「蓑衣爺爺」的那段記憶從?她腦海中模糊起來,再不久之後,就是關於崔燕恆的記憶了。。。
「王爺,不是說蕭姑娘很喜歡這條金龍嗎?」復命的士兵問:「尤其讓它隨我們炸毀在這,還不如送走呢。」
他沒回應,開始找副將?下達下一步計劃的命令。
其實?,他有想過?等?事情完結後,把金龍送去給她,趁著她記憶沒完全消退,把這一切告訴她,讓她看看,他這樣,還算不算不懂人世倫常道?德,還算不算是冷血畜生。
他心底陰暗地想著,想讓她後悔,想讓她日後同良人夫婿美美滿滿,國家?太平昌盛,閒時坐花樹下,兒孫繞膝共享盛世品茶吃糕時,突然?想起世間曾有他這麼個人,為了配得到她的愛,笨拙地像孩童一樣依書學習,狠起來甚至可以自己給自己潑髒水,命都捨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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