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江奇峰呵呵一聲。
宋承業笑了一笑,道:「那接下來評獎吧。」
進入省賽的學生將近五百人,但最終的獲獎名額只六十多個。
這次比賽由省教育局舉辦,雖然在高考不能加分,但在某些專業是可以降分錄取的,在很多時候,這可能就是通往一所名校至關重要的台階。
僧多粥少,很快就又吵成一團,各個老師都想要給自己學校多爭名額,而對於非本校的學生明顯就不在意了。
「別吵了別吵了!」
江奇峰也被吵得腦袋疼,「這是評文章好壞,不是按學校分豬肉……先評一等獎和特等獎!」
兩個閱卷小組很快把各自推薦的文章拿了出來,江奇峰翻了翻,道:「那篇《我的姓氏》不在嗎?」
……
傍晚,勉強把評獎工作完成了一半的江奇峰乘坐公交車回到家裡,閨女要上晚自習,晚飯不在家裡吃。
他在樓下麵館吃了碗面,又溜達著到書店裡買了兩本書,回到家裡如饑似渴的看了起來,直到閨女回來,才回過神來。
「回來了?餓不餓,要不要我給你煮點東西吃?」
江奇峰廚藝不佳,但並不在意味道好壞,很貼心地閨女。
江清淮搖了搖頭道:「我不餓,而且你那廚藝,還不如我下方便麵呢。」
江奇峰道:「那也行,你要是煮的話給我也煮一點。」
「你想吃就直接說唄~」
江清淮翻了個白眼,放下書包,去廚房煮方便麵去了。
她很快煮好了面,又將冰箱裡面的剩菜略熱了熱,放到餐桌上,父女倆對坐著吃。
江奇峰吃著面,似乎想起了什麼,道:「評獎結果差不多了,沒你的。」
「沒就沒唄。」
江清淮一點都不意外,小聲咕噥,「從小到大,你當評委的時候我什麼時候拿過獎?」
「你寫的確實還差了點火候。」
江奇峰下意識的想要點評指教一番,見女兒表情似乎不大開心,於是忍住了。
他想了一會兒,想到了一個話題,道:「不過也有好消息,有一篇作文寫的很好,但是寫了姓氏,那群人非說違規,我吵了好幾天才把這篇文章保下來……」
他有些得意的將經過講了一遍,江清淮聽得直皺眉頭,忍不住道:「您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還不長記性啊?就算那篇文章再好,您想要讓它獲獎,也可以換一種方式啊,沒必要非得這麼得罪人……」
「哎呀這個你就不懂了。」
江奇峰擺擺手道,「人在這個社會上就是這樣,不能妥協,只要有一點妥協,就會不斷的妥協,我就是要跟他們劃清楚界限,堅決不能跟他們同流合污。」
江清淮不滿道:「怎麼就同流合污了?」
「他們作為評委,眼裡就只有自己學校有幾個名額,不夠污嗎?」
江奇峰說完,發現自己情緒有點激動,怕閨女生氣,忙換了個話題道:「他作文題目就是《我的姓氏》,寫得很好,穎、深刻,很有厚度。」
江清淮表情顯得十分無奈,但也知道勸不了老爸,也不想跟他吵,只好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露出些笑容道:「誰能寫這麼好?能讓你這麼誇獎,可真難得哦。」
「一個小縣城來的學生。」
江奇峰見閨女並未生氣,似乎還挺有興,於是滔滔不絕的講起來,「他這篇文章開頭就很好,從他自己的姓氏開始講,姓葦,蘆葦的葦,我之前都沒聽過這個姓氏,他就從這裡引出來的,因為沒有聽過有同姓的名人。
「你看我們江姓,從古到今就沒斷過名人,像濟陽江氏、淮陽江氏,在古代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姓……」
他離題八萬里的講了一番,江清淮似乎已經習慣,也不提醒,默默地聽。
「他這個葦姓連起源都不清楚,我還特意查了一下,也沒查到具體起源,據他自己在作文裡面說可能出自北朝的趙鼎臣,因為這個趙鼎臣號『葦溪翁』……這都是他作文裡面說的。
「他從這裡引申到了姓氏起源,然後才是最重要的那一段,也是我認為最精彩的一段,我背下來了,我背給你聽聽啊,你聽聽,比較一下你的差距。」
江奇峰吃完了面,然後擺了擺手,示意閨女好好聽,開始朗誦:
「我感到我身上有兩條血脈組成的長線,一條來自我的父親,一條來自我的母親;他們的身上同樣有兩條血脈長線,一條來自他們的父親,一條來自他們的母親;在我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身上,同樣各自有兩條血脈長線……這樣的血脈長線組成了一張巨大的密密麻麻的網,逆著時光長河,一直延展到人類文明的起源。
「恍惚之中,我似乎順著血脈大網看到了一張張面孔,他們是我的祖輩,我身上流淌著他們的血液;我和他們生活在同一片大地上,仰望著同一片星空,欣賞著同一輪月亮,使用著同樣的文字……」
江清淮起先並未在意,只是為了滿足老爸的表達欲而靜靜傾聽,不過聽著聽著,也跟著認真起來。
好像確實寫得還不錯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