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情绪,不知所措,茫然,心乱,不知从何解
周斯音飞快看了纪霜雨一眼,不由长叹一声,“唉”
待再抬头,便见旁人包括纪霜雨,都因为他一声叹气看过来,周斯音也顾不得了,心事重重地道“也不知此次来不来得及拜访沪上城隍庙。”
这种情况,他得去烧香问问啊
纪霜雨“”
当他没问。
纪霜雨一行和所有接站的人都会和了,前往饭店,直接包了一个厅聚餐。
于见青的师兄魏可声,和纪霜雨见面后就握手道“久仰久慕君书,也曾购入字帖。不想后来从师弟书信中,看见转述纪导演作品,真心向往之,恨不能立刻前往京城请教。好在纪导演答应了来沪上。”
纪霜雨客气了两句。
魏可声的学校剧社在沪上还有那么点观众群,但归根结底,他们这一派也是洋派,受众多是有知识的人群。
所以,魏可声的仰慕,目的很明确,就是针对纪霜雨在写实上的成就,当然,也对其所说的大众化、华夏化有兴趣,于是邀请他们来。
“只是不巧了,维克多先生去看京戏了,说要看看华夏的本土艺术,因是位名角的票,难得买,今日怕是不得见。”魏可声惋惜地道。
维克多就是他去信时说的,从欧西大学请来的戏剧专家,前些日子就已经抵达沪上了,他们自然招待其看了些本土艺术,没想到维克多先生还挺感兴趣,又买了票去看。
“没事,咱们华夏规矩,台上见啊”纪霜雨觉得看完作品大家再交流也好,“对了,这沪上我可没来过,也不知我们在这里行情如何,诸位可以给说说吗”
“这个鄙人是做了功课滴。”邀请金雀的那位老板叫徐旭,虽然和徐新月沾亲,但他谈起生意要爽快多了,纪霜雨和他交流过,也达成了一致,争取一次把钱赚回来。
徐旭在沪上开设的影戏院,是又演戏曲又放电影的,虽然不是头轮电影院,但据说斥资买了昂贵的有声放映机,也可见他和徐新月不一样,是积极跟上潮流赚钱的。
此时,徐旭拿出了一叠报纸,笑容可掬地道“本埠新闻界多有提及诸位此次赴沪之事,我觉得极好”
于见青也赶紧挤过来,把报纸排开一看。报纸上关于各类影戏的广告部分,足足能占到四分之一版面,还不包括谈论这些作品的新闻。
京城新星名旦金雀“金仙”者赴沪演出,本报转载美人照一张,新戏大有可观
金仙以仙子神韵闻名京城,是世间少有之品,此番来沪,观众可一饱眼福了。
从来报纸上广告最多的,就是各类影戏,关于他们的新闻也是最多的。因沪上看戏,第一看容貌,第二看舞台,第三才看唱功,所以提起金雀,多是谈论她颇属难得的美貌。
金雀的照片还是很吸引人的。
但有谈及舞台的,却远不如京城报上那样鼓吹了,多数轻描淡写。现在的沟通说方便也方便,但还没有后世那样毫无障碍,大家看到多是本地报纸。
名角的名号能传到沪上,但没来这边淌过江湖,宣扬了解的还是不如京城本地。
在京城,早就没人敢说沪上布景是天下无双了。
可在沪上,还是会被质疑――
又及,书学名家纪霜雨为导演一职,将带来所谓写意式样舞台,据闻曾在京城创下演出记录,连演月余,或可一看。
纪霜雨于京城战败闽帮布景意匠蒋四海,京中一时奉为行,此来似有雄心。可惜蒋四海并非闽帮头号人物,布景界更有数派高手,所谓写意风者,在沪上能否创下佳绩
舞台据称是京派新兴风格,守旧写意,不知会否影响金雀演出效果。
因为字帖的行,学生几乎人手一本字帖,纪霜雨作为书法家倒是扬名了。可沪上新闻界,看上去对他的舞台设计,不少还是抱着怀疑态度的。
――也有说好话的,要是仔细看,基本都和昆仑书局沾关系。
戏剧是要亲眼观看,感受才最深的艺术。
沪上的记者编辑们,便是看到京城同行的吹嘘,在难以想象实景的情况下,还是没法立刻产生认可,他们自己平时也没少运用夸张手法。
何况这里还是蒋四海的大本营,他们能看纪霜雨顺眼么。
再者说,两边观众爱好嘛,本来也不太一样。
多少京城名角来了沪上还不是折戟,这个地方,不是那么好征服的
还有少数提及春雷剧社的,兴趣倒还高点,因为他们是这边的高校请来演出,而且据说是更加创新的写实风――这个更符合沪上惯来的审美,让人好奇还能怎么再创新。
于见青虽然是新剧人,但他早已视纪霜雨为自己人,他自己也看了,纪导演布置的京戏也是绝佳的,具有开创性的。
“这哪里极好了有些个记者,没有眼见之实,便妄加揣测。守旧是守旧,写意是写意”于见青为纪霜雨叫屈,还不满地看着徐旭。
商业剧界便是这样了,无论新剧旧剧,生意是第一的,能兼具艺术性那固然好,但一定要选择,当然选赚钱咯。
“哈哈哈哈,于老师误会了,鄙人不是那个意思。”徐旭笑道。
纪霜雨也道“我认同,我也觉得极好。”
在于见青不解的眼神中,徐旭说道“我不是指他们说得极好。纵然有些误解,但是您看,这么多新闻,不管是夸是中立,但极少贬低的,都在关注金雀女士的演出,这样咱们宣传起来就省力很多了。只要人能走进剧院,不就看咱们的本事了。”
于见青这才知道他们为什么说极好,他们看的是关注度,反正口碑在上演后自有分辨。
纪霜雨点头,“嗯,沪上戏剧由来是全华夏效仿之处,自有过人之处,我们也不能指望这里的记者,二话不说就帮咱们吹捧吧。有不了解、怀疑是肯定的,咱们在京城连演月余就是很了不得,但听说沪上红火的剧,能连演上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