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沒關係?程曦想著,語氣冷靜:「鄧虎的那篇報導差點害得我身敗名裂。」
「他是衝著領馭汽車來的。」阮之珩說著,目光堅定,「你不是說過嗎?他就是塊橡皮糖,一旦粘上就甩不掉了。至於報導里那些帶有亞歷山大水印的配圖,不過都是巧合罷了。」
程曦安靜下來,直到阮之珩將車子開到世貿大街的盡頭,他才一邊掉頭,一邊打破沉默道:「你也早就知道,照片是余筱薈泄露的吧?」
程曦點了點頭,依舊沒有接話。
阮之珩嘆息道:「對於領馭汽車而言,余筱薈是個很重要的合伙人。她的父親在華人汽車圈裡很有影響力,我不能不考慮後果。」
他可以過河拆橋,但現在還不是最佳時期。
程曦聽著,目光始終看向車外的街景——雪越下越大,原本為雪景停留的路人們早已散去,就連車輛都開始變少。這是下著雪的平安夜,每個人也許都趕著去赴一場重要的約會。
最近幾年,她總是選在聖誕節前後休假,選一個南方城市過冬。她自認是土生土長的南方人,不習慣B市的寒冷,嚮往溫暖也是情有可原。可今天,就在這樣一個下著雪的平安夜裡,當她和阮之珩再次肩並肩地坐在一起,她才忽然明白過來,自己每年都往南方跑,不過是為了躲掉多年前那場下在她心上的大雪。
程曦將目光收回來,說道:「對於你而言,余筱薈也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這是一個陳述句,她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阮之珩聽懂這其中的意味,突然問道:「余筱薈對我來說重不重要,你很在乎嗎?」
他也好像明白了,她這段時間的彆扭究竟為何。
答案就在嘴邊,但程曦可是擁有公關發言人培訓師執照的人,她很快就辨別出這是個陷阱問題,哪怕內心窘迫,無法應對,她也能選擇「顧左右而言他」的方式,對著自己面前的播放窗口說:「我想點歌,可以嗎?」
阮之珩也不逼她,只說:「可以,aurora已經連接了5g技術。」
程曦頷,想起他方才提到的aurora所承載的個性化信息,於是沖小歐說道:「小歐,播放ky1e最喜歡的流行歌。」
正在開車的阮之珩突然開始慌亂,他的雙手從方向盤上鬆開,似乎想做些什麼來阻止小歐的回應,aurora則在雪天的柏油路上出現了小幅度的打滑。
好在自動駕駛輔助系統一直在運行著,感受到駕駛員鬆開了方向盤,aurora很快自動矯正了巡車軌跡,車輛再次恢復了平穩。
阮之珩再次握緊方向盤,也就在這片刻的驚慌中,小歐已經答道:「好的,即將為您播放張震岳的《貪心》。」
男歌手滄桑又沙啞的歌聲,夾雜著清脆的吉他聲和鼓點從音響中流淌出來,唱著一個愧疚卻又不甘的故事——
有的人走得久,有的人破碎支離;
犯了錯,傷了人,才懂得檢視自己;
我想我的問題,就是太貪心;
原本以為,事過就忘記;
那麼多年,我還沒忘記;
如果哪天,我們再相遇,
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說聲對不起。
雪天,城市裡的雜質沉澱下來,從車窗往外看去,夜空中是清醒卻又混沌的白。
窘迫的情緒好似會傳染一般,此時的阮之珩只能目視前方,尷尬地說:「張震岳今年發的歌,我覺得還蠻好聽的。」
程曦當然都聽得懂,縈繞在耳邊的每一句歌詞都是阮之珩的心聲——年少時,他是一個以前程為重的人。她相信他對她也有感情,只不過不像她對他的心意那麼重。
人的感情,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控的存在。就像她無法控制自己被他吸引一樣,他只是更在乎前途,更渴望離開阮家罷了。
這麼想著,她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她說:「是挺好聽的。可是師兄……我早就不需要你的『對不起』了。」
阮之珩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恐慌,他下意識地扭頭去看程曦,就見後者正一臉平靜地看著自己,眼角眉梢都是平和與坦蕩。
這張臉瞬間和多年前那個平安夜裡的少女重疊,阮之珩心中的恐慌倏地沉寂下來,被悸動與悔恨交織的酸脹情緒取代。
他將aurora停靠路邊,伸手向程曦靠過去。她的神情頓時僵住,背抵著半邊的座椅靠背,她發現自己退無可退,只能迎向他深邃又多情的目光。
修長的雙手將她擁住,溫潤的唇瓣落下來的時候,程曦忍不住在想,窗外的白雪即便輕如鵝毛,也不會比這個吻更溫柔了。
雪夜裡的世貿大街暢通無阻,aurora閃爍著臨時停靠的車燈,就連冰冷的技術,都不忍心打擾這失而復得的親密。
第37章又一個下雪的平安夜(下)
十一年前的平安夜,B市也下了很大的雪。
在程曦的回憶中,那場雪就像聖誕老人不小心撒開的一麻袋珍珠,多而雜亂地漫天蓋地。
她站在R大東門口的門廊下,哪怕已經穿上了最厚的羽絨服,依舊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凍成冰雕了。
掂了掂背包里的聖誕禮物,程曦不住地往雙手上哈氣。夜漸漸深了,眼看就快趕上宿舍樓門禁的時間,不少學生開始往學校里走。
其中不乏出來約會的小情侶,兩個人依偎著,從她身邊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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