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过英国公世女可能会有的各种表现,却不曾想会见到她如此强硬的一面。
秦聊苍很早就知道她。
就算远在北境,他都听闻过长安城的英国公世女绝世无双。
进京后,更是不缺听闻对世女的赞美,说她性情温和,平易近人,就算是最卑贱的宫奴都不曾苛责。
但是却从未听闻世女有如此锋芒毕露的一面,让他都不由得被这样的一面所镇住。
更没有想到,她一瞬间就认出了做了伪装的他。
随后便听到了她问的那一句将军。
从北境回京后,没有人再这样称呼过他。
尽管他的名号仍然还在,尽管他于北境打了无数场胜仗,尽管他的品级仍然足够高。
但是人人都称他为郡主,人人都喊他恒阳。
在长安,没有哪个女人,愿意承认他一声将军。
直到她如此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秦聊苍深深地凝视着她,她的眼里并没有不甘、没有屈服,更没有因为喊他为将军感到屈辱。
她只是单纯的愤怒,愤怒于他冒犯的举动,还有他以下犯上的劫持与威胁。
秦聊苍只在战场生死之间感受过鲜血在血管中沸腾,心跳剧烈而亢奋。
但现在他凝视着英国公世女如宝石般明亮的褐眸,感受到了同样的剧烈心跳。
秦聊苍想起了那天在玉衡宫听到她所说的话。
当时在齐王面前,他从未流露出任何其他神色,然而等到回府之后,他每每想起世女之言,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熨帖与安慰。
至少在京中,仍然有人有人记得他秦家所有人的功绩。
尽管秦聊苍不知道英国公世女是不是故意在东平侯面前这样说,以此来刻意展现自己的品性,但是至少她不曾表现出对于他的厌恶。
无论是藏起来也好,还是很会做样子,秦聊苍都不在意。
但是这一刻,秦聊苍忽然发现无论是此前总总,还是如今她对待他的态度,英国公世女从不觉得他是个怪人,是个低贱的男人。
她不会因他男扮女装而感到惊讶,也不会因为他身为男子出现在风月场所而感到厌恶。
她只是因为他威胁了她而感到气愤。
而她也果断地给予了反击。
英国公世女没说错,秦聊苍不敢杀她,也不愿意杀她。
好在他足够专注,在世女动的时候将匕首往后了一些,才避免了更大的伤口,此时也只是有浅浅的印子,和淡淡的红痕。
她们之间僵持住了。
秦聊苍的沉默在对峙中无疑是最好的突破口,而世女也非常明白这个道理。
她的声音自他的掌下而出,唇齿间的气息让他莫名有些发麻。
“将军,若是你现在放开本世女恐怕还来得及。”
秦聊苍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在观察着她的神情。
最终,卢观昭听见了这位胆大包天的男将军开口。
“我若放了你,殿下若是食言该如何是好?”
卢观昭一听有的谈就稍微松了口气,就怕这位仁兄有什么不知道的底牌,比如像武侠小说那样能够劫持着她往窗外飞就不好了。
刚刚一副沉默寡言冷冷盯着她看,看得她手心都捏把汗,生怕他一不小心匕首没拿稳她被动撕票。
卢观昭深谙不刺激绑匪的道理:“将军初入京城没多久便如此莽撞行事,想必是有所图谋,后手齐全,本世女于将军素来并无恩怨,也早听闻将军北境骁勇善战,是个忠义赤诚之人,我愿相信将军为人,也相信长风侯家风,此事后将军也必定会给我一个解释。”
卢观昭搬出长风侯来制约他。
随后她话锋一转,盯着他的眼睛,先软后硬一字一顿道:“况且如今情形之下,无论将军心中如何想法,都不得不信我。”
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嚣张且硬气的发言刺激到了对方还是说服了对方,空气中沉默片刻后,她便感觉身上的禁锢陡然一松,刚刚还和她极近的秦聊苍已经迅速拉开距离。
她摸着脖子抬起头,抬头望向这个胆大包天的凶徒,青年面上似乎是挣扎了一下,无言而晦暗。
最终。卢观昭听见他道:“世女说的没错,我信世女。”
这场交锋之中,他也已然落了下风。
还未等她松一口气,门外的脚步喧闹声已然靠近。
她目光再次和秦聊苍交汇,男人唇抿着,眉宇间带着几分烦躁和纠结,看向她时目光里蕴含着什么信息。
莫名其妙的,卢观昭看懂了他的眼神。
卢观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