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吞下最后一片煎鸡蛋,拿餐巾擦了擦嘴,“说了这么多,原来你是在担心女巫共助会听到她没死的消息,会跑过来救她”
“正是如此啊殿下,”巴罗夫顿足道,“她们行动匆忙,应该是在赶路,如果那名女巫死了也就罢了,但现在她还活着那群疯子连婴儿都偷,恐怕不会放过一个已经堕落的伙伴。”
罗兰有些迷惑,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为什么大臣助理和席骑士一谈起女巫都会觉得如临大敌
那名要被绞死的女子便是女巫吧消瘦得似乎风一刮便会倒下。若是她拥有可怕的力量,为什么还要站在那里任人宰割不,她根本就不会被抓住,按教会的说法,她是魔鬼的化身,除了审判军外,凡人的军队在女巫面前也会付出惨重代价。然而这个魔鬼却被边陲镇的居民抓住了,被百般折磨,直到送上绞架,那可怕的力量也没见着踪影。
“她是怎么被抓住的”
“听说是北坡矿区塌方时,她为了逃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被愤怒的村民逮住了。”
罗兰想了下,嗯,这件事有印象,正是自己穿越前一天生的。
“如何暴露的”
“这我也不大清楚,”大臣助理摇摇头,“当时情况很混乱,应该是有人看到她使用了巫术。”
罗兰皱眉,“这种事情你们都不调查清楚”
“殿下,重新恢复矿区生产才是优先事务,”大臣助理抗议道,“边陲镇的财政收入一半都靠这铁矿石了,而且检察官也确认了现场有人死于巫术。”
“什么样的巫术”罗兰来了兴趣。
“像被融化了一样,头和大半截身体平摊在地上,让人想起燃尽的黑蜡烛,”对方一脸嫌恶,“殿下您不会想看到那样的场景的。”
罗兰把玩着手中的银餐叉,若有所思。历史上,女巫狩猎的大部分牺牲品都是无辜者,她们被教会和无知民众当成了泄愤工具,而一小部分则属于自己作死。这些人把自己打扮得怪模怪样,整天往锅子里扔五花八门的奇怪材料,宣称自己能预言未来,定论生死。
而她们也确实琢磨出了些门道,比如利用焰色反应来宣称自己获得了神明的力量。
在现代人看来,这都是些化学戏法,但在当时,很容易被误传为不可思议的现象。
至于把人融化,罗兰第一时间想到了铬酸洗液,但这玩意制备麻烦,用起来需要将人体完全浸泡,化尸效果也和蜡烛相差甚远,至于其他强酸就更不行了。
那么这名女巫是如何做到这点的
如果她靠的是炼金术,那便是领地里罕有的化学家,如果不是的话
罗兰想到这儿,下定了决心。
“带我去见见她。”
“等等等,殿下,您要去见一名女巫”巴罗夫慌张的站起身,打翻了那杯没喝的牛奶。
“没错,这是命令。”罗兰回头朝大臣助理一笑,他现在真有些感谢四王子不讲道理的作风了。
走到门边时他忽然顿了顿,“对了,我一直想问,为什么是绞刑”
“什么”
“为什么是绞刑女巫不都应该绑在火刑柱上烧死吗”
巴罗夫满脸的莫名其妙,“是吗可她不畏惧火焰啊。”
边陲镇只有一座地牢,贫瘠的土地养不起太多犯人,大多数罪犯住进来没几天就要面临审判或者释放,或者处死。
跟随王子进入地牢的除了巴罗夫外,还有席骑士、典狱长、牢头和两名卫兵。
地牢一共四层,墙壁全是坚硬的花岗石砌成。罗兰还是头一回来到这种地方,他注意到越往下通道就越窄,牢房数量也在缩减。大概是挖出个倒锥体的大坑后,再用石头一层层垒上来的,他想。
这种粗糙工程自然也不会有良好的排水措施,地面潮湿不堪,浑浊的污水就这么流淌着,顺着楼梯一阶阶往下渗。
女巫被关在地牢最底层,每往下一层,空气里的腥臭味就更浓一分。
“殿下,您这样做太过危险,即使她被神罚之锁困住,也不能保证一定安全。”
说话的人正是卡特兰尼斯,这名席骑士知道王子要去探视女巫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劝阻一路上没停息过。而且王的命令这招对他无效他拒不接受任何置王子性命于不顾的指令,想让他离开办不到。
明明长着一张高冷帅气的男神脸,为啥却是个话唠罗兰真想叫人把他嘴缝起来。“不敢直面邪恶,又怎么会有战胜邪恶的勇气我以为你明白这点的。”
“与邪恶战斗也要量力而行,鲁莽不等于勇敢。”
“也就是说遇到比自己弱的敌人可以伸张正义,遇到比自己强的就应该视而不见”
“不,殿下,我的意思是”
“之前害怕女巫劫狱,现在又害怕见一个小姑娘,我的席骑士真是独一无二。”
骑士虽然话多,却并不善于强辩,遇上嘴炮强者罗兰自然毫无招架之力。趁着这功夫,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地牢底部。
这里比上面几层面积要小上很多,总共只有两间牢房。
牢头点燃墙上的火炬,黑暗褪去,罗兰看到了那名缩卷在墙角的女巫。
如今已是深秋,地牢里的温度低得能让人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他穿着绒毛大衣,里面套着丝质内衬,自然不觉得冷。但对方只有一件单衣,还不能完全包裹住身体,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脚掌已冻得不见血色。
突然亮起的火光让她侧过头去,双眼微闭。但很快,她又睁开眼睛,直视过来。
那是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平静得像暴雨来临前的湖泊。她的脸上看不到畏惧,同样也看不到愤怒和恨意。
罗兰有种错觉,仿佛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而是正在吞噬火焰的阴影。有那么瞬间,他觉得墙上火把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她努力倚着墙站起,动作慢得像随时都要跌倒。但最终她完全站了起来,从角落里蹒跚着走到光明能尽覆的地方。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一干人等倒吸口凉气,纷纷退后两步,只有骑士一人闪身挡在自己身前。
“你叫什么名字”罗兰拍拍骑士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如此紧张。
“安娜,”她回答道。&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