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爾不知道,「爸爸」擺出替受委屈女兒教訓昧良心女婿的架勢時,也沒饒了她。
阿古爾不知道,她不姓松本,她在沖繩鄉下有個半瞎的奶奶被松本家照顧著。
阿古爾不知道,將軍說了,往後如果她再連一個蒙古王爺都套不住——那奶奶作為她世上唯一的親人也就該以死謝罪了,養出那麼無能的孫女,怎麼還有臉面對天皇?
當時她匍匐在地上咚咚地向將軍磕頭,在淚眼漣漣中想起上次見奶奶已經是兩年前了。老人家還能有幾個兩年?她早知道那天一走是永別,可阿古爾不知道。
幸子無奈地幾乎有些想笑了,你恨我,可我又何嘗想你恨我。又回身看了一眼葵,她翹起嘴角對阿古爾調動起一個笑容,眼睛彎彎的,「你餓不餓?我給你煮一碗烏龍麵吧?」
這時有一人大步流星地走進了院子,王得勝來了。
王得勝看了阿古爾先是一愣,不認識了似的又探頭細細端詳了他,然後很痛心疾地罵了一聲:「這他媽的,你怎麼成這樣了?」
阿古爾轉了臉看他,耳朵聽見了聲音,腦子卻慢半拍一時不能理解,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王得勝卷進堂屋裡坐著了。
王得勝皺起鼻子嗅了嗅屋裡的氣味:「我說,你這屋裡酒味也太重了!」
「唉,你的事我早聽說了,一直想來看你,可自從北平回來以後我也沒少挨整…」說著他又唉了一聲,「現在咱們兩個真成難兄難弟了!」
聽了這話阿古爾疑惑地望向王得勝:「嗯?」
「老弟,你現在也不出門也不去辦公,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他也不管阿古爾醒沒醒酒能不能聽進去,單是敞開了抱怨:「是這麼回事,我當時走不是還有一夥特務一塊麼,不知怎麼的這幫人就被6清昶發現了,然後他們就把北平的事放下跑去天津幫我籌軍餉去了!那個領頭的腦子倒活泛,他不說我還沒想到能開賭場弄錢,結果,賭場開門也沒幾天,好傢夥,你那個子至兄把他們一鍋端了,去一幫人就回來我一個。我尋思這一伙人沒一個是死我手裡的啊,德王跟日本人倒怨上我了!那誰讓那幫短命鬼跑的不夠快?」
「那些特務都被6清昶找出來了?」
王得勝大吐苦水,並沒有注意阿古爾的眼睛亮了一瞬,他一拍大腿:「可不是嗎!那些人也是點背,死的死關的關,全他娘完球了。」
「我這回也帶了不少錢回來,講實話,過手時我真沒截下幾個子。可日本人瘋狗一樣,尤其那個狗東西金井顧問最可恨,說十個我也頂不上一個索英鐸,不如我死在北平換索英鐸回來!」
阿古爾被酒精麻痹的思想在慢慢活絡起來,王得勝帶來了足以他振奮的好消息。冰冷的血漸漸回溫了,活著還是好,自己活著也不是一點用都沒有!
阿古爾臉上的神情由呆滯轉為淺笑:「得勝兄,日本人固然可恨,但…終究你的兵權還在,我麼,也沒被弄死。這樣,過幾日我攢個局,我們…見見德王,和他聊一聊。你作為漢人頂著壓力真心幫助他,他也應當在日本人面前多維護你些才是。」
一個多鐘頭後王得勝告辭而去,阿古爾獨自坐在原處思索著兩人的談話。
與其等死——自己太年輕了,只靠喝酒一時半會想喝死也難,既如此不如打起精神來敷衍德王和日本人,在夾縫中想法子做一些事情!
思及至此他就忽然感覺到了飢餓,站起身來喊赫閩格。
赫閩格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叫了半天無人應答;正當阿古爾打算自己去廚房找些東西吃的時候,幸子推開了門。
「王爺,怎麼了?赫管家似乎出去給您買藥去了。」
阿古爾有心不讓她進來,可念頭一轉,想了片刻後說道:「你之前說要煮什麼面給我吃來著?」
「烏龍麵。」
「那就煮吧!辛苦你。」
他笑了笑,也許是因為身體虛弱看起來一絲鋒芒都沒有,稱得上溫柔:「說起來,成婚這麼久你還是第一次要做飯給我吃。」
幸子的眉毛不自覺地挑了挑,心想之前一直被你關著,你都不給我吃飽,我怎麼給你做飯吃?
阿古爾垂了眸盯著地面,仿佛在斟酌,也仿佛在懺悔:「這兩年是我不對,我待你不好,虧欠了你,往後我慢慢改。」
幸子覺得他大概是腦子喝壞了才會反常地說這種話。她不同情他,但看他的手臂瘦得比自己還細,也真是有幾分可恨的可憐相。
於是她沒說話,轉身去了廚房。
第45章禍起蕭牆(上)
北平的天氣熱起來了,睿親王府里的花木抽了條結了骨朵,陽光照射下瞧著一片紅紅綠綠的,在闊大而伶仃的王府中是最有生機的存在。
敏鸞終於等到了有意的買主,今日買家要第二次上門,是定價錢簽合同的環節。那王嫌丟人,不顧福晉的指責死活不出面,情願敏鸞自個兒張羅,只使喚了身邊管家來跟著幫忙。在他心裡淪落到變賣祖宅真是沒臉活的事,賣完也蠻可以去跳井了!
經歷了抗嫁、父親出走、與債主們周旋,敏鸞自覺已無畏無懼也無甚臉皮了,姨父的想法再不能左右她。只要把阿瑪那筆爛帳還上,就算不是大格格,她也能挺直脖頸活了。
何況有人陪著。當年初見時敏鸞看她不是個好女人,可如今那些手帕交的大家閨秀再無人理睬自己,唯有她,一次次地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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