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刚才在外面聚集在一块影响是不好,可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她为他们鸣不平,连带着她一起都觉得委屈万分。
沈星河看她一副想要哭,又拼命忍着的样子,走到她旁边蹲下。
“外交,本就是一门妥协的艺术。”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宽慰她,“这是唐礼需要经历的必修课。”
“可是他们太过分了!我心里既生气又难受?”叶晚意哽咽,“他们根本没有资格这么说你们!”
“怎么现在还成了爱哭鬼了?”沈星河握着她的手,帮她把眼泪擦干,柔声劝着她,“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把眼光放在那些极少数的他们身上呢?明明有那么多人感激我们,夸奖我们,支持我们。这才是我们要服务的‘他们’。不要让一点点黑暗,就挡住了你眼睛能看见的一大片光明,何况,只要有一点点微弱的光亮,就能驱走一整个屋子的黑暗。哪怕没有光,你也可以勇敢去做那束光。”
叶晚意自知目前还达不到沈星河的境界,但是他讲的道理她是懂的。
“你去忙吧,我过一会儿自己就好了,不用管我。”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自我调整。
沈星河把她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乖,照顾好自己,我先去忙了。”
……
后来的几天,叶晚意都很少在使馆看见沈星河,她不知道他什么吃饭,也不知道他在哪睡觉。
那么多人在使馆,却没有一点混乱,一切都秩序井然,有条不紊,外面枪林弹雨、炮火连天,这里却是和平的港湾。大家吃着分的、份量并不算多的食物,自觉把最有营养的水果和蔬菜罐头给老人和小孩,在指定的地方休息,没有人牢骚抱怨,全部都安安静静期盼着,所有人都相信:祖国一定会来接他们回家。
终于,在这一天,传来好消息,经过多方协调,多尼亚都机场将临时开放三天供国际社会撤离使用,中方运—2o机群率先抵达,本次一共有12架飞机执行任务,每架飞机可乘坐6oo多人,将往返飞行3次,运送同胞回家。
叶晚意跟着唐礼一起护送同胞去机场,协助大家过关,几小时后,人们拿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坐在停机坪的安全区域等待。
当远处的天空出现了列队整齐、机身印有八一编号的灰黑色飞机时,人群沸腾了。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情绪,人们挥舞着手中的衣服、国旗,像是和天空中的飞机打招呼,喊着,笑着,哭着……
“看,是我们的飞机!”
“祖国来接我们回家啦!!”
一落地,人群自奔向飞机。
看着那样的场景,在那样氛围的感染之下,叶晚意相信,很难有人会不动容。正当她心绪难以平静的时候,沈星河突然驱车来到了现场,他从后备箱拎下来一个箱子,往叶晚意这边走。
那是叶晚意的行李箱。
身后的人群在欢呼雀跃地登机,叶晚意逆光站着,仿佛在另一个不被打扰的世界,隔绝了欢欣和激动,她凝神看着沈星河迎着风在斑驳的光影里走动,身姿绰约,挺拔高俊,一步步向自己靠近。
她其实早有预感,从她说要跟他一起撤离,他没有正面回应开始,她就知道,他可能走不了。
只是当分别真的到来时,还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走吧,我送你一程。”沈星河一手牵着叶晚意,一手推着行李箱,“看着你登机。”
其实这一程,也不过是短短几百米的距离。
他在前几天里都没有跟叶晚意提过或者讨论过关于她走不走的问题,他今天突然现身,就是想在这样的时刻,用这样的方式,确保她能安全离开。
他不容许她有任何其他想法。
叶晚意任由他牵着,缓步跟在他身后。
考虑到安全因素,已经让使馆的一部分工作人员跟着这一批同胞一起撤离,只留下极少部分人,确保使馆正常运转和工作顺利开展。
而沈星河,毫无疑问是这极少部分人之一。
正如他所说,即使面临重重挑战,仍需要在多尼亚坚守,这是每一个外交官义不容辞的责任,和平的进程需要继续推动,两国的友好合作关系需要继续维护,战后的重建工作,他们需要做出一个大国应有的贡献。
“我爱你。”万语千言,汇成了这一句,叶晚意接过他手中的行李,哽咽开口。
“对不起。”沈星河轻轻抱住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爱,似乎给不了她任何陪伴与呵护,反而分离才是常态,“在国内照顾好自己。”
“不要说对不起。”叶晚意摇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扯出一个开朗的微笑,“我等你回来。”
“好。”
他目送着她登上飞机,她在进入舱门前,向沈星河和远处的唐礼挥了挥手。
他们笑容和煦,表情温和,也轻轻举起手,向她示意。
……
“各位亲爱的同胞,我是本次航班执飞的机长,当你们登上了这架飞机,就意味着踏上了祖国的国土,无论身处什么样的险境,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难,祖国永远是我们强大的后盾。请大家系好安全带,我们一起回家!”
听着机长广播,机舱中爆了久久不能平息的掌声,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我和我的祖国》的旋律响起,大家一起哼唱起来,眼里是滚烫的热泪。
叶晚意右手放在胸口,外衣里面,别着沈星河送她的那枚红色双旗徽章,透过舷窗,她盼望着这座被炮火摧毁成废墟与火海的土地能早日恢复它往日的魅力,也盼望着她的爱人能平安与她相聚。
她随着大家一起低声哼唱: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
都留下一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