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临近正午时分。
如果此时的天空中有一双眼睛,这双眼睛又刚刚好扫视过这个秦岭大山之中的山谷,那么它一定会看到一条晶莹剔透的细线,笔直地划过了如银镜一般的湖面。
这条细线的起点,正是泪湖中心那半生半死的古怪大树,而终点,却戛然而止在了离西边湖岸不过咫尺的水面之上。
年年站在湖面上,脚下是一条只够一人独行的冰桥,身后是一只毛色如雪、角冠如虹的白鹿。
她的面前,是碎石散乱的湖岸,如招如诉的苇丛,和有猿鸣鸟啼传来的群山。
她的面前,还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壁。
年年抬起手,张开五指,小心翼翼地印上了面前这道看不见的墙壁。
触感微凉且柔软,有些许弹性,也能感觉到一股强硬的阻力,像是某种被拉伸后罩在这里的薄膜,似乎一捅就破。
年年抬头,印在那道透明屏障上的手自然而然地抬到了眉眼之上,眯着眼睛计算着太阳的高度。
就快了。
等到正午时分,湖水的潮势最高时,这一边的结界就会被削弱到极致,就算无法传递诸如箭矢武器一类的“实物”,也足以将发动技能时必然会引动的魔法元素传递进来,那么这个“复制粘贴”一样的技能也就可以成功施展了。
就快了。
年年回头看着身后默默站立的九色登仙鹿,自从年年再次返回生死树后,它就一直沉默着,像是顺从地执行着
年年之前一气之下发布的“不许说话”的命令。
它随她走出那个树洞,看着她在湖面上用附着了冰系魔法的箭矢一截一截地搭出一条细细窄窄的小路,又跟着她绕过生死树、穿过湖面来到这里。
“咳,你现在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年年转过身,看着它问道。
九色登仙鹿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又低头去看她的腰间。
年年随着她的视线低头,只看到了自己的那个皮制箭筒。
箭筒的筒盖自然是打开着的,红白棕三色的箭矢整整齐齐地插在其中。
正低头的年年突然感到眉心一重,好像有什么东西抵在了上面。
她一抬头,刚好九色登仙鹿也抬起了头,正静静地看着她。
原来刚才戳到年年眉心的是它的鹿角。
年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正想问它刚刚在做什么,就听到九色登仙鹿淡淡地说了一句:
“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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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花谷外。
银纽扣佣兵团的那些圣法师们已经忙碌了好几个小时。
湖岸上,身穿海蓝色法师长袍的八位水系圣法师围成了一个半圆,聚精会神,对着圆心里划在地上的半米线段念念有词。
若不是知晓他们正在做什么,这个场面还真的有些滑稽。
那半米线段是西米尔划在岸边土地上的。
虽然他是最后一个出发的,但还是与其他人同时抵达了这里。
站在这个湖岸边,西米尔稍微在
四周转了转,随后就用手里的法杖在地上点出了相隔不远的两个点,又把这两点用线连了起来,而后转身对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众人点了点头:
“就是这里,集中你们的力量破坏两点之间的这个区域就可以了。”
虽然不是很看得惯这个人,但是在西米尔带来了那位精灵弓手已经拿到他们所需的东西的消息之后,安布还是依言布置了人手。
全部就位之后,八位水系圣法师便开始一刻不停地用低级的水系魔法技能引动湖水。
湖水涌来翻起浪花,浪花跃起拍在空气中,飞散在空中的水珠沿着一道看不见的平面直直滑下,而水珠滑过的地方则悬挂着道道明澈的水痕。
西米尔从湖岸边缓步走到了一棵大树下,远远地看着那些人的施法进展。
是岁、唐青笠和三尺水也在这里,只不过他们三人站在了那些忙碌的水系圣法师身后,一边抬头观察着日头的位置,一边看着那一块渐渐有了变化的结界屏障。
三尺水偶尔抬头扫一眼太阳,又偶尔扫一眼那个没什么变化的圆心,其余的时间则是在拿着他那把云笈剑在原地练习着剑法。
是岁在心里默默地估算时间,时不时地抬头印证一下自己的推算,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注视着那块随着湖水冲刷逐渐泛起涟漪的透明屏障,像是在透过这块视线无法穿越的壁障看着谁。
唐青笠也在注视着那块逐渐被削
弱的透明璧障,但他明显对这个削弱的手法和效果更感兴趣,一边观察着那些圣法师的施法节奏,一边估算着这些技能的实际削弱效果。
利用涨潮时汇集的水系魔法元素,借助涨潮时湖水对结界的原有冲击,辅以柔和且稳定的持续推升力,使每一次翻起的浪花都比之前的那一道浪花更高一点点,更有力一点点,对结界的削弱力更强一点点。
就是不知道这样缓慢的削弱速度能不能刚好在正午时分达到预期的效果。
唐青笠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过了许久,西米尔的脚步声在湖岸上“沙沙”地响起,越来越近。
是岁、唐青笠和三尺水同时抬起了头,看着高天上悬在当头的太阳,听到西米尔平静地说了一句:
“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