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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页(第1页)

胡悠气恼疲累至极,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放赖,苏晗得意大笑,俯身将她抱入怀中,轻抚其背软语相慰。

少顷,一个沉沉睡去,一个含笑为其拭去腮边的泪水。

斜阳下,两人,一影。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宝莲灯前传》里除了大美人杨戬之外,那个小哪吒真是让人心水得冒泡啊……好想咬两口~囧

小舅舅的往事

夏末,秋风渐起。

苏晗随郑锦往邻县已十日,未归,胡悠甚是蔫菜。

在领着众小弟跟隔壁村的孩子又干赢了一架后,胡悠百无聊赖地爬到村口大树上睡午觉,这一睡便睡到了日落月升,五脏庙鼓乐齐鸣。

揉着眼打着哈欠,正想从树上出溜下来时,恰好看到两个人远远走来,定睛一瞧,立时便如打了鸡血一般浑身的毛孔都舒展了个遍。想飞扑迎上,却又生生顿住,忍笑藏于枝叶间,待二人自树下走过,方蹑手蹑脚爬下,悄悄跟上。

却见他们径直绕过家的正门,至后院侧门,先后入内。

胡悠呆了呆,半年多以来,郑锦还从来没有踏进过这个小院半步,今儿个是刮的什么龙卷风把村长大人的脑子给刮坏了?

苏晗临走前只说是去办事,具体的也没多讲。而张氏这十天来倒是罕见的一次飙也没有发,彻底把胡悠当成了空气。让原本做好了准备要单枪匹马与之好好斗斗法的某人大为泄气,颇有千钧之拳打到一团胖乎乎棉花上的感觉,弄得连削‘大少爷’都没有了借口,生活实在是少了很多乐趣。

‘母老虎’突然转了性,莫非与苏晗爷儿俩去办的事情有关?

胡悠越想越是好奇,便悄磨叽爬上墙头,伏低了身子屏息凝气的偷窥。

当先的郑锦略微佝偻着腰,背着的手里照例赚着那杆走动不离身的老烟枪,左右看了看院内的环境,停在一块大石边。

随后的苏晗一袭半旧青布长衫,越发衬得其清瘦单薄却肩背挺拔,上前一步,以袖拂去石上尘土,侍立一旁。

郑锦坐下,苏晗躬身为其点燃烟丝。火光明灭间,父慈子孝。

少顷,苏晗转到郑锦面前,撩衫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复直起身子,侧面望去,背脊若苍松,然而,脖颈弯折。风吹过,掀起袖管,可见紧握成拳的手,骨节峥嵘。

郑锦默然不语,只管吞云吐雾,片刻工夫,便在两人间升腾起一片白烟,凝聚不散。渐渐的,那点忽明忽暗的红光开始黯淡最终消失,将烟杆往鞋底磕几下,站起,背于身后,如来时一般的姿势出门而去,背影愈加佝偻。

一轮满月尽洒清辉,院中人久久不动,仿若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胡悠瞧着心惊肉跳,翻身下墙,放轻了脚步来到苏晗的身边,蹲下,仰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不似平时的温暖,反像是带着某种彻骨的寒意。

“小舅舅,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

轻声相问,双手探入袖中,包住那个冰凉的拳头:“小舅舅,你冷不冷?咱们进屋去好不好?”

望着这张剔透的小脸,听着这个脆脆的声音,感受着这份真挚的温情,心中的坚冰一点一点消融,暗吸一口气,放松紧绷的身体,扯动嘴角却只能露出无法遮掩的疲惫:“悠儿,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下了,又出去调皮了是不是?我不在的这么多天,又闯了多少祸?”

咧嘴一笑:“祸是闯了不少,不过都是小祸没有大祸,跟人家赔个礼道个歉说几句好话就解决了,谁让你外甥我长得讨人喜欢呢?”

不由莞尔,以手轻点额头:“你啊,就剩这张嘴了。”

胡悠却也同时伸手抚上他的前额,那里沾着泥土,正有血丝不停地渗出:“小舅舅,你是不是也闯祸惹老爷生气了?所以才要这样给老爷赔不是?”

微微愣怔,旋即苦笑:“我也希望,真能有那么一天,惹父亲不高兴,受他的责罚。”

心中一酸,蹭进他的怀里,笑嘻嘻刮了刮他的鼻子:“小舅舅是磕头磕傻了吧?哪里有人巴不得受责罚的?”

抱住这个小小软软的身子,下巴抵在柔顺的发心:“悠儿,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不改姓郑吗?”

“记得啊,因为郑晗不好听。”

轻轻笑了笑,声音渐转低沉:“因为,生父不及养父大。”

“你还有养父?我知道了,你的养父姓苏。那……你的姐姐叫苏云,也是跟养父姓了?”

“我根本就没有姐姐,只不过是随口编出来的罢了。”

“……这样都可以啊?老爷对你的了解还真不是一般的少……”

“他以为,我的养父就是我的继父,那么,继父之前有儿女,并不稀奇。”

靠之,够混乱,这都可以随便以为的?胡悠晕了晕。

“养父是凌王府里的老管家,在我三岁的时候收养了我,教我读书识字,教我骑马射箭,教我如何做事如何做人。在我七岁的时候,溘然长逝。”苏晗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多了几分飘渺之意:“他老人家一辈子谨小慎微尽忠职守,虽然没有雄才大略也非饱学之士更非仗剑英雄,但却有一副慈悲的心肠,有一身不屈的傲骨,懂得如何用谦卑的心去感恩用博大的心去包容,也懂得如何在面对强权时守住自己的尊严和原则,守住为人者所当坚持的是非善恶。”

胡悠在他的怀中静静地听着:“小舅舅,你一定很想你的养父吧?”

“想,就像想我娘一样。”

“你娘她……”

“我娘在我三岁时就去世了,只不过,父亲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我娘与养父正在凌王府里幸福度日。”

“啊……”

苏晗搂着胡悠的双臂紧了紧:“我娘本是普通人家的女儿,父亲是游学士子,机缘巧合相遇相识,私定终生。成亲前夕,父亲与人口角继而动手,不慎将其误杀,仓惶逃离。我娘为了他的前程,主动顶罪入狱。只盼将来出去后,能做一对恩爱夫妻。结果,与父亲成了一对恩爱夫妻的,另有他人……我娘入狱时,便已有孕,狱中产子,艰辛抚养。两年后,适逢大赦,因有人命官司在身,虽出狱却依然被贬为官奴,发配凌王府为婢。一年后,积劳成疾,药石无救。”

简单到干瘪的话语,省去了所有的细节,却省不去那份深入骨髓的痛楚。又是一出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戏码,又是一幕凡尘俗世的苦苦挣扎。

胡悠揽住他的腰,倾听着他的心跳,只觉胸口闷得厉害:“你不把实情告诉老爷,是为了怕老爷伤心难过?”

苏晗轻笑,旋即冷哼:“悠儿,你把我想得太好了。之所以刻意隐瞒,是想让他自认虽然负了我娘,但我娘终究改嫁有了归宿,即便为奴为婢却吃穿不愁也算得上是圆满。再加上我来找他的目的,是因为凭我的奴籍无法进入仕途,只有借助他的举荐,才能脱籍谋得一个差事,他便会认为已经替我做了些事情尽了为父者的责任。如此一来,他的愧疚感便会减至最低,说不定压在心口十余年的大石一朝得卸。而等到这个时候,我倘若再将一切和盘托出,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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