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阳郡主抚着胸口,眼泪无知觉地流了出来,却是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萧蓁儿经过寿阳郡主身旁的时候,冷哼了一声。
走到杜氏身边,“姨姨,还有几个没上来?”
杜氏望着湖面,忧心道:“还有两个,絮儿和夏家的小娘子!”
忽旁边的小娘子们又在喊:“沈枢相出来了,出来了!”
只见沈溪石抱着昏迷不醒的顾言倾浮出了水面,两人胸前一点点迅速地透着血红,杜氏急急喊道:“快,快去搭把手!”说着,自己跑了起来。
两个女使试图从沈溪石怀里接过顾小娘子,沈溪石面无表情地独自抱着人上岸,并不松手,杜氏一巴掌打在了沈溪石的脸颊上,虽然气急败坏,还是压着声音,小声斥道:“你看看你自己,你要是出事了,谁还护着她?”
沈溪石漠然地看着杜氏,抱着顾言倾的手指被冻的发白,琥珀色的眸子好像认不出她一般,紧抿着唇,抱着顾言倾绕过杜氏。
裴寂哀求道:“爷,您不管您自己,顾小娘子还要换一身衣服,她的伤口也裂开了!”
沈溪石的眼眸动了下,停了步子,杜氏见状忙吩咐女使道:“快,快带去厢房,燃两个炭盆子,备马去请陈太医来!”
杜氏正吩咐着,夏夫人也终于赶了过来,声嘶力竭地喊着:“元珊,元珊,你在哪?”又拉着一旁杜氏的胳膊,哭噎着道:“林夫人,您一定得救救她,夏家可就这一个小娘子啊!”
杜氏反手拉着夏夫人,好像听见水榭旁的那棵合抱的柳树下头,一声声“簇簇”的,心里咯噔一声,这么一会儿都没有捞到夏小娘子,会不会她压根没掉到湖心,而是砸在了浅水处的柳树上。
“快去柳树下头看看!”
这会儿未待女使们过去,柳树下头窜出来一个小郎君的声影,头发横七竖八地披散在脑门前或后脑勺上,先前梳发的玉冠不知道丢到了哪里,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柳树道:“这,这儿有人,还有,有气!”
众人去看,正是寻觅不到的夏小娘子,此时她的头被杨叔岱左手微微扶着,身子还在水中。
夏小娘子今个穿了一件藕色的荷叶边流光裙,杨叔岱见着裙子便往那儿扎进去,却不想被水草绊了脚,一只手拉住了小娘子的手,又被她抓得死死的,心里头惊喜异常,好容易挣脱了水草,再去拖拉小娘子的时候,才发现认错了人,可是这时候夏小娘子已快没了气力,他若是放开,便是见死不救了。
一向混不吝的杨叔岱,竟然稍微纠结了一会,便拖着夏小娘子往岸上去,她却是渐渐失去了知觉,花了好大功夫才爬了上来。
魏国公夫人徐氏和魏三娘子林府的时候,发现府里很安静,一路由小女使引着到了花厅,发现里头并不见林夫人,各位夫人也都安安静静地坐着,魏夫人见到自家女儿在悠闲地喝着茶,唤了一声,“二娘!”
魏静晏见是娘和妹妹,起身笑道:“娘和三妹来了!”
待近了,小声道:“好几个小娘子落水了,请了太医,正在厢房里头呢,娘且先坐着。”
徐氏正暗暗惊讶,哪家小娘子敢在林府里耍这等心眼子,岂不是作茧自缚?
又见二娘轻轻摇了头,忍下了心中的惊讶,坐了女儿让出的位子,魏静晏挨着娘下手坐了,瞥见妹妹精心捯饬的一张小圆脸,眉目如画,着了一身绯色双绣芙蓉缎裳,湖兰色暗纹细丝褶缎裙,下头隐隐可看出一双凤头翘履,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像是在找什么一样。
真真烂漫的年纪。
以前觉得三娘不懂事儿,作天作地的要嫁沈溪石,不免有些厌烦三娘的无脑,可是这会儿她看到了顾絮,又心疼起三娘来,到头来那一腔满的溢出来的情丝,只怕又要错付了。
“三娘,吃枨元!”魏静晏拿了一个香枨元果给三娘,魏三娘接在手里,往鼻端猛吸了一口香味儿,才道:“谢谢姐姐!”
魏凝萱笑着摇头,暗叹,真是个傻子。
客房里头,甘以芙和张如绮已经换好了衣裳,喝了姜汤,都缓了过来,夏小娘子也醒了过来,尚在被褥里捂着,由夏夫人陪着。
夏夫人一边摩挲着小姑渐渐暖过来的手,一边问道:“珊儿,你可记得是怎么回事儿,你向来是最敏警不过的人,怎么好落水呢?”
夏小娘子垂了眸子,幽声道:“是张如绮撞了甘以芙,她拉着我和顾小娘子的胳膊,几人就一齐朝下头栽去了。”
夏夫人拍着小姑子的手,“幸好你没事,那甘以芙自来就是跌倒都要拉垫背的人,你往后可得离着她远些,若是你哥哥知道你遭了这般祸事,还不知道怎样心疼。”
夏小娘子勉强笑道:“哥哥和嫂子自来疼我!”
夏元珊没有说,原先她在湖里是抓住了甘以芙的腿的,因为她发现甘以芙竟然会游水,但是甘以芙一脚踢在了她脸上,她疼得松了手,只是哥哥尚且在户部做事,夏元珊不想哥哥难做。
“那位顾小娘子不知醒了没?”
夏夫人摇头道:“没,她原就胸前有伤,在水里挣扎了几下,又动了伤口。”夏夫人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门外垂立的林家女使,低声道:“是沈枢相抱着上来的,他自己先前遇袭,伤口也没好呢,一身血迹,却还不愿意松手。”
夏元珊微微笑道:“听说先前沈枢相在南薰门带走了一个小娘子,想来就是这位顾小娘子了,她几番大难不死,怕是必有后福呢!”
夏夫人想到自家小姑也是被杨国公府小世子救上来的,说不准,也要因祸得福,状似无意地问道:“珊儿,你知道是谁救你上来的吗?”
夏元珊皱眉道:“不是林府的女使吗?”
夏夫人笑着没有说。
杜氏的厢房东边,顾言倾尚昏迷着。
却不是因为肚里灌了水,而是伤口浸了冷水,又破开了,引发了伤口感染,陈太医让女医给她重新换了药,对着杜氏道:“怕是得过了今晚才好说。”
“是伤口感染?”
沈溪石猝不及防地从门外进来,杜氏见他也换了衣裳,脚上套了靸鞋,墨黑的头发尚氤氲着水汽,散在身后,叹道:“溪石,你这样子,絮儿醒来会为难的。”
“杜姨,我说过我会娶她!”沈溪石望着床上安静躺着的儿人,轻声道。
在湖里的时候,他不由痛恨自己,既然已经找到了她,为什么还要纵着她,让她一个人在这汴京城里头四处乱撞,为什么不好好地将她护在身边?
如果,如果他今天没有及时到林府,没有跟着杨叔岱跑过去,她会不会就此沉睡在湖里不会醒?
杜氏见溪石眉眼间的坚定,微微动容道:“一辈子如斯短暂,你想护着她,也无可厚非。”
沈溪石看了一眼陈太医,老太医点点头,识趣地告辞,留了医女在隔壁待传唤。
杜氏望着陈太医的背影,只道:“说吧,你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