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姊妹听了一拍巴掌说:“老姐姐,你别是得了糖尿病了吧?哎呀那病可麻烦啦!得快快治。”
育森妈回到家,躲进自己卧房一角解了手,按老姊妹的话用手沾了一点点尿液一闭眼尝了尝。
她颓丧地坐到了床上,手都没有洗,直坐了一个晚上。
过了两天,育森妈叫了淑苇到家里,把房门紧闭起来,拉了淑苇,塞给她一件东西。
淑苇展开手一看,是一枚金戒指,样子很古老了,却还黄澄澄的,像开在手心里的一小朵雏菊。
淑苇用力推挡,说妈你这是做什么呀?
育森妈说你拿着吧拿着吧,你不为我也为育森收着吧。又说,原来还有一副金镯子的,早就到委托行换了钱了。
育森妈说,我身体不大好,也不大能照顾得了育森了,所有的担子都要你挑起来了,真是对不住你。我打算到女儿家里去住一阵子,身体养好了我再来侍侯育森。
育森妈竟然从此一去了无踪影。
淑苇托了人打听,又去派出所报了案,都没有任何一点消息。
淑苇不敢告诉育森,只说妈身体不好在大姐家里休养。
八月的时候,薇薇接到了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那一天,薇薇跟妈妈出去添些要带到学校的东西,淑苇说要去医院看育森,薇薇要跟了去,淑苇说:“天阴得这样,要掉下来似的,一定要下暴雨的,你还是先回你姨妈家吧,离这里近。”
母女俩在巷口分的手,淑苇也不知怎么的,非得回头看一眼女儿似的,待她回头时,只看见薇薇一角素色的裙边在巷口一闪,还是自己当年穿的布拉吉改的,料子有点闷了穿在薇薇身上还是很好看的。
淑苇从医院回家,还未走进院门,就看见邻居传公共电话的李妈妈急急地冲过来,叫着江老师江老师。
李妈妈说,江老师,派出所来电话,说是薇薇出事了,叫你赶快去。
淑苇急急地往跨过门槛,往下只两级石阶,竟然滑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江淑苇看见落日赤金色的余晖往自己的眼睛里直刺过来。
【上部完下部:顾微微】
下篇:顾微微
微微
顾微微十二岁的时候,离开母亲住到了大姨家。
离开之前她自己收拾东西。她有一件最喜欢的黄色细格子短袖衬衫,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微微恍惚记起,有可能是混到了母亲的衣物箱子里头了,于是她搬了小凳子,站上去,打开那个摞在木头架子上的三只箱子中放得最高也最旧的一个。
顾微微没有找到自己的细格子黄衬衫,却在母亲的箱子底发现了两件东西。
有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发了黄的纸,打开来看时,是一份出生证明。
顾微微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叫做薇薇的。
但是后来她就一直叫微微。三岁的时候,她就跟着母亲学写自己的名字,对一个三岁的小孩子来说,顾微微三个字是太复杂了,那些笔划完全不听从她的指挥,它们四下里飞散开来,彼此毫不相干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