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陡然从“入定”之中醒来,睁开了一双浸透了血色的可怖眼睛。
那是他生生杀了自己的渴望,亲手撕裂他可耻的软弱,所爬满眼眶的血丝。
太可怜了。
如果他谢玉弓要?可怜到在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那里,寻一份虚无缥缈的温软,他死去?的那些亲眷娘舅,他满脑子情?爱不得好死的娘亲,都会?成为他的明天。
成为他黄泉路上的同路人。
可是在那声“九郎”穿透耳膜刺入心脏,谢玉弓像是疼得发抖一般,整个人都轻微地?战栗起来。
她还活着?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回?来?
白榆冲进屋子里面找了一圈,没能找到人,立刻冲出院子,准备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谢玉弓可能亲自出动?去?杀她这个叛徒了。
那就等谢玉弓来找她,必定得是谢玉弓,不能被其他死士先找到。
这一场“躲猫猫”玩的是命。
但是白榆冲出屋子,余光捕捉到了一个幽黑的人影,岸立庭院之中大树之下。
劲瘦高挑,身材火辣,一看就是谢玉弓。
她可是亲自上手丈量过的!
谢玉弓显然也看到她了。
白榆只犹豫了001秒,就立刻像炮弹一样冲向?了谢玉弓。
“九郎!”白榆径直撞在谢玉弓的怀中,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
直把谢玉弓冲得向?后两步,“砰”地?一声闷响,撞在了粗粝的树干上。
谢玉弓低下头,入目就是他等待的头颅,抬手便能轻而易举地?拧下来。
他等了一夜,但是现在却仿佛失去?了抬手的力气。
好似她乳燕投林般地?那一撞,将他的魂灵挤出了身体,他恍若隔空垂眸,眼带鄙夷,漠然看着树下被一双潮湿泥泞的手臂紧紧拥住的自己,表情?扭曲,双目赤红,却……没有几分决绝的杀意。
白榆抱住了谢玉弓,浑身都跟着打了个抖。
分明是她穿着湿衣服又滚了一身泥,但?是谢玉弓的身上竟然比她还要僵冷。
像一块石头,想来应当是在?这树下,在?这漆黑的冷夜之中站了很久。
在等她的项上人头吗?
白榆心底森寒地断定。
跑回?来找谢玉弓必然是九死一生,但?是也比她跑到其他?地方,不知该藏在?哪里的?十死无生,要多一线生机。
白榆抱着谢玉弓的?腰身片刻后松开手,又从他?僵硬的?手臂摸到了他?的?肩膀上,最后捧住了他?的?脸。
踮起脚尖,胡乱地在?上面落下了几个吻。
她总觉得谢玉弓面上的?伤痕太可怕了,她自问?没敢仔细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