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让人捉摸不透啊。
莫斐在灵堂里略呆了呆,只觉得心中默念的话都与容止说尽了,这才起身告辞,并请下人带路去见福王。福王本留话说这几日不见外人,但下人进去通报后,他又忽然改变主意说可以见——于是莫斐来到了东厢房,刚踏进门槛,就反手挂上了门闩。
上官白此刻正歪倒在一个美人靠上,一身玄色,素雅中透现雍容,慵懒中隐隐华贵。他抬起头来注视着莫斐的动作,唇角慢慢牵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常在如此行为,让人顿生遐想啊……”
莫斐一张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一个十分微妙的笑容来,与王爷可谓奇虎相当。
“小人有些要紧话想跟王爷单独聊聊。十岗五哨也不嫌多,还请王爷成全。”
上官欣然应许,于是啪啪两掌拍过,四下里顿时连鸟啼声都已杜绝。
“如你所愿,当下便是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了。”说着这话,上官眼中隐隐露出期待来,那久在胸腔里燃烧的火焰,只差一点火星就可以点燃。倘若……倘若对面那人还算知趣的话……
“王爷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小斐,小斐好难说出下面的话啊。”莫斐自然是个知趣的人,迎着王爷的目光羞涩而笑。
上官于是笑道:“好你个小妖精,懂得能屈能伸了。怎么,你知道本王鸟飞巢空,特来曲身抚慰么?”
莫斐愠色道:“王爷把小斐当什么人了?容止是小斐的知己,王爷是容止的夫君,对小斐而言,王爷就是姑爷,关系虽近,却越不过这一层啊。”
上官闻言缓缓收了笑,默默看着对方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莫斐却只是笑,声音越发柔和:“王爷机智过人,又怎么会听不懂我的意思……”
说罢此语,莫斐自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来,打开瓶塞,倒出两粒黑色的药丸来,用素白的手托着,递到前面。
“王爷上次布置给小斐的事儿,小斐是日也思,夜也想,总觉得什么事儿都一边倒了,总是不太好。于是便自作主张,配置了两丸小药……呵呵,王爷你脸色都变了……这两丸小药一点都不苦,我配了好些蜂蜜来着,保证入口即化,芳香扑鼻。”
福王脸色变了又变,而最后终结于一抹暧昧的微笑。“如果,我说我不想吃呢?”
他说得很慢很慢,慢到声音里会带出一股铁血的味道来。
莫斐半垂着眼睛,两扇长长的睫毛如飞萤般瑟瑟而动。“那小斐也没有什么法子,只好找个机会跟万岁爷絮叨絮叨,小斐为什么会在这里,身后又是怎样的后台,以及,王爷想要做什么……”
话至此处,莫斐抬起眼睛,迎着上官的目光坦然回望。他在男性之中算很瘦的,所以一向缺乏气场,但不知为何,上官就是无法忽略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如一道道天雷,把天空劈得四分五裂。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打算背叛我了?”上官虽然还在笑,那笑容却已说不出的诡异。
莫斐的一双眸子黑黝黝的,令人望不到底。
“我没有打算背叛王爷。我只是想换命。一粒换卓不群,一粒换裘冲。”
上官白的腮帮子鼓了起来,他拼命咬着后槽牙,这使得他英俊的面孔看起来有些狰狞。
“你不如现在就去告密,说我是反贼,让卓不群现在就砍了我。”上官白狞笑道。
莫斐摇摇头。“不,那边只有卓不群和裘冲是我想救的,而这边,却是所有我朝夕相处患难与共的人。”
上官白死死地看着对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已经破碎不堪的字眼来。
“你救裘冲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为什么还要救卓不群?当初你加入义党的理由不就是想要他的命吗?”
莫斐平静道:“他杀过我,同时也救过我。如果只是一己私欲,也很难有成形的理由说服自己再去杀他。”
“我的确不喜欢现在的皇帝,也不喜欢所谓的祖制,如果可以改天换地,像我这样的奴籍一定会弹丸相庆。可是,我不相信在王爷登基以后这一切会有所改变,你只是另一个卓不群,另一个铁血皇帝,建立了另一个挂着不同旗号的朝权。”
“所以,我只要有一个理由就好。我想与他生死与共,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