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青絲只做簡單髮髻模樣,垂了幾縷柔順貼在白皙泛紅的頰旁,澄澈乾淨的瞳孔宛如上好珠玉琉璃,在燈色下熠熠生輝。
她今日裡穿了一襲藕粉調子的素淡羅裙,襯得那張不過巴掌大的小臉更顯嬌小,神態嬌憨可人。
這才應當是這位小公主最放鬆歡喜的模樣罷,
宋鉞從那精緻眉眼間窺見了幾分怡然自得,像是在自己熟悉地盤放鬆愉悅,甚還能不緊不慢打上幾個滾兒的小奶貓。
不知這莫名錯覺從何而來,宋大人心底兀自起了幾分好笑,連眸光都不自覺柔和了些許,似乎被這屋中過暖的爐火燒融了寒涼。
樂冉聽傳,本以為只有宋先生一個人,雖做鎮定,但心下多少還是有幾分忐忑,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有一些急促,小公主挺直腰杆子,板正起來臉,直到……
她看見了隨在宋鉞身後,撩起帘子進來的桑大人。
莫名的,那顆心又安穩放回肚中,挺直的肩膀也垮了垮,整個人放鬆了下來。
桑青者同小公主一照面,就發現她瞧著他看,便笑眯眯的同她打招呼。
語氣既不似中規中矩的尊敬,也無半分輕佻,平易近人得很,令樂冉不自覺彎了彎眉眼,一副欣喜神色。
宋鉞一眼望過去,眉心微微一皺,看桑青折那張臉忽然就有了些許不悅。
這不悅來得十分蹊蹺,暗潮流涌,他還沒來得及仔細深究,就同來時般從掌心涓涓流走,只殘餘些微不足道的濕意水汽。
果如嚴默所說,搔弄姿。
「西涼王午前曾來拜會過殿下?」這話問得頗有些明知故問。
小公主是個十分容易被轉移開注意力的人,宋丞相深知這一點。
果不其然,他話音落,樂冉的視線就回到了他的面上。
在小公主一貫的認知里,講話時,必然是要注視著對方的雙眼,才算姿態得體。
儘管宋先生那雙眼眸又黑又沉,看久了仿若黑漆漆的淵谷一般令人心寒,叫她總也有些忍不住去躲閃。
但強撐著一口氣,樂冉梗著脖子同他對視,手下絞著袖口,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他只同你講了這一些?」宋鉞伸手點了一下案上的奏摺。
樂冉的視線又無可避免地順著那手的方向望過去,入眼瑩白似玉,骨節分明,指腹上的墨玉扳指十分顯眼。
恍惚間,她記起出宮那日的事情,想起這隻手是如何不留餘力地擰斷了人家胳膊,頓時一個激靈,坐直了腰,像似正被大人責問的犯錯孩童。
她瞄著宋大人那張浸在光下,溫潤如玉的臉,老實巴交的一五一十交代起來。
「嗯,王叔,王叔就是來看看我,我便同他講了講蘇湘的事情,他,他就給我拿了些主意,我對此事並不精通,便想著拿給先生過目,看這些法子是否可行……」
「可行,」不待宋鉞開口,桑青折便跟了一句,他怎麼瞧怎麼覺得小公主縮在凳子上的模樣有一些好笑,但也顧忌這小姑娘的臉面沒有笑出聲,只接一個話茬分一分注意。
他先前看過摺子上的內容了,自知這些法子十分可用,也是眼下最為穩妥最解燃眉之急的法子。
聽聞法子可行,又或是終於不用再去看宋鉞,小公主自以為隱蔽地鬆了一口氣,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放鬆了一些。
桑青折心裡幾乎是要快笑抽抽了。
他如何看如何覺著此幅畫面怪異至極,像是什麼嚴厲老父親在擔憂自家女兒隨意叫外人給拐了去。
「你和西涼王很熟?」
宋鉞弓起指骨,握著扳指轉了兩圈,忽然來了一句。
樂冉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我同王叔其實不是很熟,已有許久不見,但王叔幼時多照料於我,歷年回朝也總是來皇祖母跟前瞧我。」
話里話外,叔侄情誼顯露幾分。
極其好騙的小傻子。
宋鉞和桑青折不約而同的想,你將他看做是好叔叔,可他卻只覬覦你手中的權利。
雖然攝政長公主這個位置在手握重權,如宋鉞如桑青折之類人的眼裡幾乎是形同虛設,但畢竟她皇室嫡系公主的位置擺在那裡,身後靠得又是以武將起家,手握兵權的白家。
不論先前她如何遭受冷待,如今光是封號前頂著的『攝政』二字,就足以令所有人對她卑躬屈膝了。
皇室所謂的親情比紙還薄,一旦涉及權政之爭,幾乎是片刻就戳了破了。
殿中漸漸安靜了下來,只聞爐火不時迸濺的幾聲脆響,悠悠彌散的燃香里似乎混進了些許的藥味,聞久了,竟令舌根有一些隱隱的苦意。
宋鉞記得,小公主尤為怕苦,可如今他都覺察出苦意,樂冉的神情上卻沒有顯露分毫,不知是遲鈍的沒有察覺,還是……
早已習慣。
四個字在宋鉞舌尖上滾了一滾,他最終也沒有問出口。
綠柳提著燙好的茶來添,泊泊水聲中,廊上忽然又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幾人下意識朝門望去,綠柳動作一頓,就這麼會兒功夫,門從外被焦急地拍了響,伴著宮丫頭焦急的嚷聲。
「殿下,殿下,不好了,出事兒了!」
綠柳眉心顰蹙,對幾人一福身,匆匆拉門出去,樂冉在她身後睜大了眼,望著門外頭,有一些擔心。
未合嚴的門縫裡飄進來幾句廊上語焉不詳的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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