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退下,我必须进去。”推挡开妖孽男的臂膀,我回绝了他的建议,“躲不掉的宿命磨难,终究还会绕着弯儿继续纠葛。我不拍……”
如果说,天降春雨是上苍对于前辈子沧桑结局的弥补,
那么这一世,还有什么是无法扭转?
宁祉宫虽然不能免于被火吞噬的结局,但相对于被烈火包围的前殿,内廷武英阁还处于暂时平安状态。迈步踱入因为缺乏照明,而始终是漆黑一片的武英阁,我努力平顺急促的呼吸,环顾周遭陈设。
怡和殿前接文渊殿,后倚武英阁。眼下前面主殿已经不保,若程玄佑有心逃脱,必然会在武英阁出现。
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缓慢地倾诉出声,“李玄琛,是你么?”
声音,如坠入大海的小石子般,沉落而毫无回响。
“李玄琛,我已经看见你了。又何必躲躲藏藏?”黑暗寂静的殿内,安静的可以听见自己说话声的回响,我小心翼翼的问出口,亦是别有用心的希望能激他现身。
殿内,是如此漆黑。从门缝穿透而过的寒风,瘆人刺骨。沉默着,长时间的等待着,我除了听闻阁内深处传出的细碎响动,并未得到期待中的回应。
心情,紧张而焦急。
“出来吧!即使你不出来,我也会一直守在这儿。现在,宁祉宫已经陷入火海,虽然天降雨水,但火势依然持久强劲。不待半柱香功夫,大火定会波及于此……即使你不肯现身,你我必定是空耗光阴于此。抑或是,你是打算杀了我,再冲出武英阁?但是我提醒你,神策军卫士们那会儿早已在外头恭候你大驾多时。”
一个人,倘若知道的太多,连走的路都没办法选择。
好比如,今时今日的我,明明知道此时此刻的抉择会为自己带来杀生祸患,却仍固执得偏向虎山行。
面对权力胁迫时,不该独自隐忍,更不该大度豁达。本性软弱已经是致命弱点,惟有无所顾忌的去面对。否则,敌手只会更加孜孜不倦地奔忙于如何折磨你。
事态,虽发展到了最残酷的一页。但是,我却还单蠢得心怀最后的幻梦。因为我,生性不喜争强好胜。
“李玄琛,你不开口也没有关系,我慢慢说给你听……”叹息一声,我在黑幽殿内不禁独自苦笑,“以前我不懂,不懂得为什么有人说,‘天下憾事,往往都离不开去感叹如果二字’……现在,我完全懂得了。亦在痛彻心扉之际,明白了人世的诸多无奈。”
“我明白,你有你宿命的无奈。抑或许在你心底,你根本不曾料到自己会有今时今日。如果你不是宰相之子,或许生活会比当初所谓的‘骠骑大将军’来得更加满足。诚然,事态的最初不是你所选择,那么事态结局的主动权还在你手里……我明白,即使再来一次,你依然不会放下仇恨。然而,我却不禁揣度,你能不能试着遗忘?遗忘我和你二人之间的种种纠葛?种种纷扰?”
话说出口,深幽尽头依然是静谧无声。
“我知道……这个恳求,听起来有几分可笑。因为,你忘记不了父仇家恨,忘记不了自己蒙受的耻辱,更忘记不了上官紫儿……但是,我诚心恳求,恳求你看在昭临身上依然流淌着紫儿鲜血的份上,留给萧家人一条生路。倘若你始终不肯放下对我的憎恶,我愿意以一人之力、毫无怨言的承担所有报应……”
“我林婉之说得出,就一定能做得到。自然而然,你无须担心我会食言。”顿了顿,我再问,“李玄琛,你意下如何?”
秉着呼吸,我耐心等待着,亦同时竖着耳朵听,丝毫不敢放过任何一丁点响动。漫长而压抑等待过后,于不期然间,宫闱深处,蓦然传来了一丝幽幽的声响。仔细辨认,好似轻小细微的脚步声。
瞬时,我的心跳倏地加速,此刻紧紧紧握的右手也不禁在轻轻颤抖,“李玄琛,如果你不肯说话,我就当你点头默认。你……”
火势,在不知不觉中已然窜延到了文英阁,且大有进逼的趋势。此时此刻,我按捺不住内心焦急而欲前往殿阁内室查探时,出乎意料间,一道人影,刹那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闪出。
“李玄琛??!”我愕然。
然而,沉重的殿门,
却在这一刻,怵然闭阖、封锁。
狭路相逢(4)
正文狭路相逢(4)
“李玄琛,你为何不现身??”毫无心理准备地惊觉自己被锁于阁内,我有那么一刻怅然失神。反应过来之后,我即刻以手敲拍殿门,内心大感愤怒,“你这个伪君子,不肯见面也就罢了,为何使出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来囚锁手无寸铁的女子?”
按捺着性子等待,门外始终毫无动静。我只得狼狈地趴伏身子,透过门底隙缝向外张望。大为恼火着,我预料之中地瞥见一双男靴。步履匆匆,亦是大步流星地奔走。
极其愤怒的,我喊出口,“李玄琛,既然已相逢,为何不敢见我??胆小怕事、犹豫踌躇不敢面对,素来不是你行为处事的风格。你又何须顾虑、抗拒?”
然而对方的脚步,丝毫没有停顿不前的预兆。相反,更是健步如飞,似乎是想以最短的时间远离武英阁。
“浑蛋!”当下,我已是出离的愤怒了。
我能预料李玄琛待热人待物心狠手辣,且毫不留情面。可是,我并不知晓他会如此卑鄙无耻,使出些不入流的招数。
埋怨归埋怨,但当前更重要的事情,则是必须想方设法尽快逃逸于此。身处武英阁内,我无法得知外头主殿的火势如何、抑或是已然扑灭。然则,随着扑鼻而来的烧焦味道愈发明显,我即刻意识到大火在时间匆匆流逝之中,已经以不可估摸的趋势,从怡和殿蔓延至文渊殿,再从文渊殿直逼武英阁。
浓烟,从门扉间隙袭入,并缓慢而不遗余力地弥漫、充斥了殿阁的全部。尽管我努力以袖捂住鼻口,仍不免蹙眉咳嗽。
惟一值得庆幸的是,之前被雨水浇湿了的外衫,在此刻能够被我脱下来覆于全身,尚且抵挡得了滚滚浓烟的持续侵袭。
“有没有人啊?”难耐地咳嗽着,我奋力敲拍殿门,竭尽力气呼唤,“外面还有没有人?救、救救我……”
剩下的半句话,哽在喉咙处尚未全部说完,我已是被扑面而来的焦灼气息与浓烟刺激得淌下眼泪。大口大口呼吸着,我的脸颊,亦觉得热烫不已。
被人蓄意引发的汹涌大火,恐怕早已烧毁怡和殿。当下,透过门缝隙,我隐约能看见阁外火光一片、隐约能听见外头喧闹嘈杂的响动。事态,清晰且明白的告诉我,文渊殿已然遭殃,或许武英阁也将不保。
内心是如此焦躁,可我,除了像只困兽般,在四面无窗、出口被锁的‘囚牢’中急得团团转,却毫无他法。思度来,思度去,我始终找不到可以逃生的计策、或是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