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淳风前往药王谷寻找裴承秀的这些时日里,吕珠屡次试图突破须菩提加诸在她天灵盖骨头处的封印却屡次以失败告终。本来就很厌恶自己变成了一个不中用的凡人,再浮想到李淳风与裴承秀二人相见之后的恩爱缠绵,她一片冰心都快要变成尘泥,每一日都_过得郁郁寡欢,乍听见裴承秀提“怀孕”这两个字,吕珠觉得裴承秀简直是在卖弄风骚、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承秀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吕珠说者有意,她听者有心、想起了引勾……也想起了阴元石。
裴承秀转脸看向李淳风,见李淳风蹙眉,裴承秀不禁心虚,拉过李淳风就在偌大的车舆另一端坐好。
裴承秀毕竟不是吃素长大的,仰起尖尖的下巴丢给吕珠一个白眼,嘴皮子利索并不饶她:“我今日归来,心情甚好,因此不与吕珠表妹你计较。反正么,你再怎么看我不顺眼,你看得顺眼的男人,看我看得很顺眼。”
话音落,裴承秀紧紧抱住李淳风的胳膊,赌气似的把脸埋在李淳风的怀里。
吕珠被戳中软肋登时火冒三丈!她也不是善茬,一番恶毒的回答刚刚溜至嘴边,瞥见到李淳风眸子里有寒光转瞬即逝,她瞬间憋住,硬生生地全部咽了回去。
……狗男女!
吕珠在心底愤愤不平的骂。
耽搁了大半年光景的益州之行终于再度启程。
李淳风一改之前的行路策略,以安全为重,只走康庄大道。初春来临之时,绕了很多远路的马车终于驶入蜀界、奔驰在通向锦官城的茶马道。
李淳风很高兴,时常展笑颜。裴承秀也很高兴,顾盼之间一脸期待。
唯独吕珠由始至终板着脸,心情极差,怨念极深。
知道李淳风喜欢裴承秀是一回事,亲眼目睹李淳风对裴承秀百般照料又是另外一回事。
冷眼旁观他她二人的亲密无间,吕珠时常有一种“举世皆浊她独清、众人皆醉她独醒”的恍惚错觉,这种错觉往往勾起一股子又酸又涩的醋意。
并非不愿意面对现实真相,吕珠依然对于谁是孙秀转世这一件事情耿耿于怀。
如果李淳风是孙秀,裴承秀又是谁?是绿珠么?
吕珠无法确定,实在是因为裴承秀与绿珠的性格截然相反。
绿珠柔弱。裴承秀要强。
犹然记得那一日也是像现在这般阳光明媚的晴朗日子,石崇把釆珠女带回洛阳城金谷园,赐名绿珠。
郎情妾意恩恩爱爱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没过多久,赵王司马伦篡位登基,孙秀以“淮南王曾经发兵抵抗司马伦”为由逮捕了第一位西晋名士,潘安。
接着,陆陆续续又有数百位官员被牵连入狱。
人心惶惶,人命如草芥朝夕不保。
没过多久,发生了一件连野史都不曾经记载过的事。
石崇曾经支持淮南王起事,唯恐淮南王之事祸及自身,石崇暗中派遣家丁把绿珠送到了孙秀府中。
……
事过境迁,吕珠已经无法确定在那样一个暧昧不清的夜晚里孙秀究竟有没有碰过绿珠。
她只记得,绿珠是在次日午时返回金谷园。
午后大雨滂沱,绿珠倚着纸窗,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盯着被雨水恣意浇打的芭蕉叶,直至石崇命家丁送来一碗避子汤,绿珠脸色微变,突然的,泣不成声。
绿珠,是为委身于孙秀而痛哭?抑或,孙秀并没有碰过绿珠,绿珠在为石崇的翻脸无情而痛哭呢?
如果,石崇被逮入死牢之前并没有口口声声称是绿珠害了他……那一位柔柔弱弱逆来顺受的绿珠还会不会坠楼而亡?
如果,裴承秀是绿珠,裴承秀会反抗石崇的美人计么?又会欣然接受孙秀的爱慕之情么?
如果,裴承秀是绿珠,李淳风是孙秀,他她二人难道可以在这一世结成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