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好看的手扶住门扉,李淳风慢慢地侧过俊脸,回眸,凝望屋子里的琉璃雕镂屏风。
屏风之后,一道婀娜倩影端坐在喜床。
饮了许多的酒,李淳风的耳根子有一点点薄红,却也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一袭大红喜服的下摆轻轻晃动,然后,他停住脚步,伫在裴承秀的面前。
宽敞明亮的洞房,满室艳红,气氛美好得仿佛连时光也停驻不前,这一个片段,似成永恒。
李淳风用一柄称心如意杆缓缓地揭开了裴承秀的红盖头。
逶迤拖地的大红嫁裳映衬着裴承秀光艳动人的容颜,她垂着双眸,朱唇微微的抿着,宁静安适地端坐在床头,呼吸清浅不可辩闻。
红烛摇曳,帘帐低垂,李淳风长久地凝视着她精致好看的芙蓉面,薄唇勾起,温柔而深情地低唤:“夫人。”
裴承秀抬起水盈盈的杏眸,腼腆的声线让他心神荡漾:“嗯,相公。”
如果不是碍于她有孕,他几乎倾身覆上去压住她。
李淳风俊逸的面庞浮现出一抹渴望,奈何又忍住,挨着她坐下,欲诉衷肠,她亦如有默契地开口:“相公,妾身有几句肺腑之言想和你说。”
李淳风握住她柔软的素手,低低的“嗯”了一声。
裴承秀犹豫了好一会儿,道:“你娶我,是不是可怜我……”
“当然不是。”李淳风打断她,斩钉截铁。
“难道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
“也不是。”李淳风再度拦住她的疑问,毫无保留地说出真实的想法,“对于我而言,有没有孩子等同于锦上能否添花。惟有你,惟有你的喜怒哀乐,才是我最在乎之事。”
裴承秀莞尔,眸子里笑意满满,可是,短暂的欢欣之后黛眉蹙起。
“我无意破坏今日的大喜气氛,如果继续隐瞒不说,或许再过些时日就不好说了。”一番思量斟酌,最终决定坦然相告,“大夫说我身子虚,无法生养。”
无法生养,相当于应验他‘克小儿’的命数预言。
如许,她和他注定不得善终。
李淳风瞧见裴承秀一双水汪汪眸子里的深沉忧虑,顿时陷入沉默。
片刻,修长的指抚上她的容颜,“夫人,你相信天意弄人抑或相信人定胜天?”
裴承秀迟疑:“……我越来越相信天意弄人。”
“我一直相信天意弄人。”李淳风缓缓道,“但是,你的出现使得我改变想法,我现在相信人定胜天。”
“我?”裴承秀惊讶。
李淳风颔首:“依据恩师所言,你我今生今世仅有一面之缘,然而,在吕珠尚未出现之前,你我早已见过。”
裴承秀难以相信:“真的么?!”
迎着她迫不及待也是满怀期待的目光,李淳风伸手捏住她的脸颊:“武德四年秋,你奉李建成之命秘密前往洛阳。洛阳,才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
裴承秀惊讶得倒吸气,“奇怪,我怎么没有印象见到过你呢。”
她眼眸睁得大大的,神色窘迫,恰似当年在洛阳城又迷路又听不懂地方方言时的尴尬无措,李淳风沉沉的笑了,没有多想,直接和盘托出:“我永远记得你策马奔驰而来、从我身旁匆匆经过的那一瞬间,像一阵风,又像一束光,忽然与我相逢,又忽然与我别离。”
裴承秀听完长长地“噢”了一声:“难怪你在醉仙居看见我的第一眼就能很正确的说出我的名字,原来,你很早就把我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