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七日,绿央觉得背都起茧子了,每天变着法儿的想溜出去,其实不过是想偷下山搞两坛酒喝罢了。奈何每日风羲都要来守着她,看书、聊天、讲话本,虽说也不见得无聊,但每晚那些迷迷蒙蒙的梦总叫她睡不安稳,总觉得要整两口酒才算好熬。
这一天,终于等来风羲有一下午的课业,绿央心里充满了坏事即将得逞的雀跃。嘴上答应得好好的,风羲走了不到三刻,她便翻身下床,溜下山去了。
亥时,月亮已高悬在空,山中起了薄薄的一层雾,一个绿色的身影才在九千台阶之下出现。
绿央右手拎着一坛酒,左手还转着那根两尺长、半指粗细的魂器,仿佛这只是一根路边随手捡的木棍。
九千级长阶,两边灯火隐隐绰绰,将人影拉长。走到一半,绿央拐到一盏灯下,轻轻拨开低矮灌木,走进了一条小道。
弯弯绕绕走过几十米,视野兀地开阔,一处悬崖乍现。葳蕤的细草铺就一张绿幕,数不尽的月见草随风轻轻颤动花枝。唯崖边一棵六丈高的珏树,树叶被风弹奏起簌簌的乐章。
“几日不见,小珏你窜这么高了啊。”绿央一手将酒坛甩到树杈之上,脚尖轻点树干,下一秒自己也稳稳地坐在了那根最粗的枝杈上。
早在试炼之前,绿央就拉着风羲帮她把小珏挪到了这里,美其名曰风景好、灵气足,还不容易被踹。
“几日?!你又喝醉了吧!这都快半个月了!你死哪儿去了!”小珏颇感不满,长大了不少,声音也不再似以前怯嫩,反倒像个十岁左右的孩童了,嚷嚷的时候,树叶响得也更大声了。
绿央哈哈地笑起来,灌了一口酒到嘴里:“确实差点死了。这不,伤好了就来看你了吗?”
小珏骂骂咧咧地又开始问起,伤从何来,死又如何说法。绿央慢慢悠悠地讲了试炼秘境里的事。
听完,小珏沉默了半晌,树叶抖得更凶了,这次连树枝都抖了起来,差点没给绿团子摔下去,他像是真的恼了,道:“你有病啊?就非要救她吗!才认识多久啊,拿命玩?!”
绿央稳住身形,又喝了一口酒,指了指被云层半遮半掩的下弦月,道:“小珏你看,那月亮是不是干净又圣洁。”
“她又不是月亮。哼!”
“她可不就是月亮吗。干干净净,还是个人族,你叫她失了灵力要怎么办。生生地把月亮拉到泥里踩上几脚,多不好。”
小珏感觉绿央眼睛好像蒙上了雾气,那月亮投在她漆黑的眸子里,像原本就生在里面一样。
他实在搞不懂这绿团子的思维,又气又恨地无处泄,默默嘟囔了一句:“可你也是……”
他本就说得小声,叫风一刮,便什么也没有了。
绿央没有听清,也懒得再问,继续歪倒在树上喝酒。
风吹在因酒气烫微红的脸上,舒服得紧。
“央央。”
一道轻唤,将她从这恍惚的舒服中拉回。
绿央坐起身,看到风羲站在树下,衣摆和束起的长都随风扬起,一身云山蓝叫月光浸染得几近鱼白,好像这光晕是从她身上散出来的一般。
绿央当下心喜,想要跳下树去,忽而又反应过来自己是偷溜出来的,心里一副小孩偷干坏事被抓包的忐忑之感。
不过还没等她动作,风羲已经用灵力飞身上来,坐在了她旁边。
绿央被吓得身形一晃,风羲迅用手揽过她的腰身,将她重新稳住在自己身边。
绿央刚松下一口气,却感觉腰间的力大了一成,她不受控制地又离身旁的人近了些。一转头,便对上了风羲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两人隔得太近,绿央一下呆住了,没曾想风羲又朝她脸上凑近了几分,一时呼吸都不敢了。
风羲却是轻轻动了动鼻子,然后松开了手,道:“你又偷喝酒了。”说是疑问,又更像是陈述句。
两人终于回到正常的距离,绿央也终于喘上了气,赶紧把酒坛往后藏。
“好风羲,我错了,你千万别收我的酒,我保证,就喝了这一坛。”一边说一边拉着风羲的手臂左右晃,生怕佳酿惨遭毒手。听着这语气,小珏牙都要咬碎了。
风羲终是忍不住,哑然失笑,抽手摸了摸绿央的脑袋:“不收不收。下次不许了啊。”
如蒙大赦,绿央高兴得晃起了自己耷拉下去的两条短腿,抱着坛子又吨吨地喝了两大口。
风羲笑了起来,一对凤眼上扬的角度都仿佛染上了喜色,她看着绿团子道:“送你样东西。”
听到这话绿央可来劲了,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期待。
风羲从袖筒里握住一样东西,捏拳放在绿央面前,双手缓缓展开。
一只小巧的纸鹤在手中轻扑了两下翅膀。
绿央眼前一亮:“纸鹤?”
风羲道:“嗯呢,你用灵力试试?”
绿央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那纸鹤。那纸鹤又扑棱了两下,果然飞了起来。绕着两人飞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绿央的手背上。
绿央开心极了,盯着这纸鹤爱不释手。
绿央盯着纸鹤,风羲盯着绿央。
“以后你不用幻化纸鸢了,用这个吧。我设了禁制,只有你我的灵力可以驱使。”
绿央闻言,眼含笑意地看着风羲:“只有我们可以?”
风羲点了点头:“恩。”
绿央开心得抱住风羲的胳膊,两条腿又晃荡了起来:“谢谢你风羲!”
风羲笑着,轻声道:“以后,也不要轻易涉险了。站在我身后就好。”
绿央高兴地点了几下头:“嗯!”
山风又起,树叶摩挲、虫鸣萤飞,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风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