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忆。”
疏风缓缓吹动三楼房檐内侧上悬挂的几棵藤萝插枝,轻摇慢摆的紫色花蕾仿佛女子裙上舞动的流苏,妩媚婀娜。阳光被流淌般舒展的行云遮住,淡淡的暗影浮在临窗的茶桌上。碧潭飘雪的味道几经辗转依旧醉人不已,但韩悉真心觉得,在这样一个诗情画意的日子,在这样一个置身画境的地点,面对着这样一个清丽脱俗空谷幽兰的美人,却要迫不得已做出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真他妈是一种天大的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碧潭飘雪是很棒的花茶噢~大家喜欢可以买回来尝尝,我也是那天喝过之后才想到要写的,制作生产过程参考了百度百科,另外,大红袍大家都知道的,而那个群芳最就是祁门红茶的别称。
☆、坦陈
其实这两个字刚一说出来,韩悉后悔的岂止是青了肠子。
侯轻雪直挺挺地在一瞬间站了起来,她倒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向后趔趄,可是椅子挡在那里,于是侯轻雪就这样完全没有武林人士应有的反应,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韩悉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跑上前去,想要扶起侯轻雪,侯轻雪后脑着地摔的着实不轻,眼睛前一片漆黑,等坐起来睁开后眼前又变成了一片金灿灿的颜色。待她清醒过来还来不及感到习武之人居然摔成这样的丢脸之举,便被恐惧感层层包围。刚才说出那两个刀剑般两个字的人现在正殷切又面带担忧的看着自己,侯轻雪用力推开韩悉,站了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的!”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申斥。侯轻雪的脸苍白若纸,起伏的情绪写在了脸上。
演到一半的戏不能半途而废,被从未有过的良心谴责感鞭笞的韩悉突然想到了昨晚凌昼的话。
“就凭你?呵。”凌昼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不屑地笑着。韩悉无奈至极:“你以为我想不成?”
“这样能避免矛头指向寒舍吗?如果他们索性对你一不做二不休,我看你如何是好!”凌昼皱紧了眉头。
韩悉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应该这么想,我就算被他们盯上也好过阿龙身份被拆穿,我如果当初知道寒舍是这样的地方,定然不会让阿龙到其中做工掩饰身份。陈越之喜欢出入寒舍,他既知道你是悬壶山庄的人又眼熟阿龙的身份,你们被他认出也是早晚的事情。这件事情要怪还是要怪你多一些。”
“怪我?你怎么不怪龙图海!陈越之不就是在寒舍喝茶无意中看到了他毛手毛脚来不及毁掉的密函才知道了我们的接头地点么!陈越之这个混蛋,难道就不懂得好奇心事武林的第一大忌吗。”凌昼因为被指责而直起身子对韩悉怒目而视,说到最后一句时还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泄愤。
韩悉看着凌昼生气的样子暗暗叹气,如果不是凌昼坚持声称记不住横澜岛的暗语一定要写明信息,就算是陈越之看到了密函,也将会是一串外人难以阅读的暗号。不过事已至此,他自己也知道陈越之的死是势在必行的:“现在都无所谓了。陈越之已死,唯一的办法就是补救。虽然我坚持认为让你暂时回到悬壶山庄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既然师父有了主意,我也就不再勉强。只是寒舍必须置身事外,阿龙的身份只要不被发现他们就无迹可寻。”
“所以你就想要叶寒初投鼠忌器?”
“对我的忌惮就是对这件事最大的忌惮。”
“但是光凭借这一件事他不足以对你如此忌惮吧。”
“这个你放心好了”韩悉狡黠地笑了笑:“我手中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把柄。”
“是什么?”凌昼好奇地追问。
“你刚才不是还说了好奇是武林的大忌么?我可不想连累到我的好师弟。”韩悉一边笑着一边若无其事的看向一脸孩子气的凌昼,又语重心长地说到:“就按照我的想法来,你不要给师父回信了,回药铺去吧。”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就算是寒舍和这件事半点关系没有你也不可能将他们牵扯进来,你婆婆妈妈妇人之仁的样子要是被师父看到又要挨骂了,真是活该自讨苦吃自找麻烦。”凌昼面带怒容从窗户一跃而下不知踪影,只留下韩悉一人默默的盯着浮满茶叶碎末的杯子。他从懂事到现在都因为这样的理由被师父还有凌昼嘲笑挪揄责骂,虽然早就习惯但还是心有不甘,不过,想得开才是他的人生真谛。韩悉不希望这件事再节外生枝,他甚至向凌昼隐瞒了另一个真相,这个真相就是他认出了寒舍的二掌柜温子渊竟是当年玄阳宫的护法温忆!小小的寒舍三个掌柜居然有两个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败类,韩悉伸出手揉着太阳穴,觉得一下子头疼得厉害。
不过他还是很快做出了决定,他要把他对这些人的真实身份了解全部告诉这三个人,让他们对自己有所忌惮,进而对此事讳莫如深避之不及,他十分同意凌昼的话,这个江湖从来都是少一分好奇才多一分平安,况且这对横澜岛对凌昼甚至对他们自己都是有好处的,而至正山庄的身份也可以保护自己不至于被狗急跳墙所伤害。
昨晚的对话历历在目,此刻侯轻雪楚楚可怜深受惊吓的样子也格外让韩悉感到压力倍增。
而侯轻雪的大脑早已一片空白。她无法想象对面这个来自至正山庄的邪恶门徒是如何知晓这件他们三人讳莫如深的秘密,她更加无法想象的是完全无法预测的灾难性结果。她依稀记得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时居然笑出了声来,她还记得叶庭云因为总是嘲笑“瘟疫”这个名字是多么人如其名而被温子渊一掌拍晕,她也明白这个名字后面所承载的是怎样一段不堪的往事和毫无希翼的未来。所以温忆成了温子渊,开始了新的生活,但是面前的这个人却要在自己的眼下将温子渊与寒舍这样新的生活狠狠埋葬。
“你到底要怎么样?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侯轻雪想到这里却突然坚定了下来,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妄图伤害温子渊叶庭云,绝对不可以。
侯轻雪的转变让韩悉有些感慨也有些羡慕,感慨的是这样好的姑娘为什么要和这两个家伙混在一起;羡慕的是不知自己有一天身陷危险,横澜岛会否有一个人为自己如此挺身而出,师父?凌昼?想到这里,他突然自嘲的笑了笑,借着这样的心态他继续说道:“我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三位掌柜知道有个叫韩悉的人,知道一些他本就应该知道的事情,足矣。姑娘当是韩悉对救命之恩的谢礼也好,当是对绨袍相与的感激也罢,韩某就不多言了,告辞。”韩悉说罢转身离开,只留下原地摔得七晕八素的侯轻雪和一件洗得干净透亮的衣服,而碧潭飘雪依旧发散着迷人的淡香,挥之不去。
☆、夜探
侯轻雪忘记了她是如何向子渊和小叶转述出韩悉的话,也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她觉得这一天过得如此之疲惫,阳光明媚变成了阴雨绵绵,整个眉湖看似平静却暗涌的生活让已经习惯了安逸闲适的身心难以承受。她突然渴望逃离这些纷扰,虽然她知道小叶和子渊是不会同意这个想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