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晋阳外城都已经拿下了,你舍得吗?”李继勋翻着白眼问道:“还有,官家会答应吗?”
“我当然舍得,而且只要对官家说明缘由,官家也一定会同意我们的选择!”
丁德裕再次语出惊人,然后才仔细解释道:“因为晋阳这里太适合我们大宋军队将军抽车,南北狭长,东西空间有限,对步兵作战有利,对骑兵来说却会丧失迂回穿插的机动优势,我们这个战场上和契丹辽胡交战,要比跑到一望无际的燕云一带去轻松得多。”
再次强调了晋阳战场对宋军的有利之处后,丁德裕又指出道:“大帅和大王不妨仔细想一想,倘若我们冒着粮草不济的危险继续强攻晋阳,就算侥幸成功,北面的城池土地也会尽归契丹所有,我们再想靠武力拿下,自然要比从北汉刘贼手里抢过来要困难数倍,而且对我们大宋军队来说至关重要的河套马场,还会受到契丹辽胡的严重威胁。”
“但我们如果果断退兵,那么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我军撤退之后,北汉刘贼必然要收回北方的土地城池,契丹辽胡既得顾及他们的声誉,又得担心把北汉刘贼逼到我们这边,就只能是乖乖吐出他们已经吃进嘴里的肥肉!而当我们大宋军队养精蓄锐卷土重来的时候,契丹辽胡也只能是乖乖的再来晋阳送死!所以我认为,主动退兵,利要远大于弊!”
做为宋军在晋地战场的头号大将,李继勋当然得为自己将来的处境着想,为了自己以后不至于处于太过被动的状态,心里也十分认可丁德裕的这番分析,但是李继勋又不愿独自背上擅自退兵的责任,便转向赵德昭问道:“大王,你是什么意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李继勋是不肯独自承担责任,赵德昭心里的如意算盘,同样也是在扒拉得劈啪作响,暗道:“是否应该见好就收了?这次的北伐晋阳,我虽然立了不少功劳,但毕竟都不是首功头功,就算接下来顺利拿下了晋阳内城,主要功劳也是李继勋和丁德裕的,没有什么让我再次大出风头机会。”
();() “既如此,那我何不顺水推舟,赞同丁德裕的提议?第一是丁德裕的提议确实很有道理,在晋阳收拾辽军骑兵要比在华北平原上容易得多,第二是假与时日,我积累了足够的威望和资历,拿下晋阳灭掉刘贼这份大功,说不定就该论到我来享受了。”
拿定了这个自私自利的无耻主意后,赵德昭也再不迟疑,重重点头说道:“伯父,小王也觉得丁副帅的提议十分有理,与其冒着断粮的风险强攻晋阳内城,让契丹辽胡坐收渔利,倒还不如果断退兵回去重整旗鼓,养精蓄锐,以后再来晋阳将军抽车!”
李继勋也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即点头说道:“也罢,既然大王也认为主动退兵利大于弊,那我们就这么办吧,不过将来官家如果问起责任,还望大王和丁将军能够替老夫分辨几句,仔细说明我们这么做的原因。”
“大帅放心,这是末将的提议,末将当然与你同进共退。”
丁德裕还算将点义气,马上就一口答应了李继勋的要求,暗藏野心的赵德昭本想随口附和,然后心念一动之间,赵德昭的心里却突然想起了一个著名的历史人物——匈奴王阿提拉。
“奇怪,我怎么会突然想起阿提拉?他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赵德昭一度有些费解,不明白自己灌满恒河水的脑袋里怎么会突然想起阿提拉这个历史人物,好在赵德昭运思极快,只是略一盘算,赵德昭就马上明白了其中原因,还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说道:“伯父,丁副帅,先别急着退兵,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
“什么话?”
李继勋和丁德裕全都十分好奇,赵德昭则笑得益发狰狞和奸诈,说道:“这句话就是,贼不走空!意思是说,只要有便宜可捞,大雁从咱们面前飞过,咱们都要把它的毛给拔下几根来!”
…………
时间很快到了当天下午,在舅公留下来的皇宫里看到天空中再次飞舞起了满天雪花,刘继元不由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还忍不住在心里祈祷道:“下吧,老天爷保佑,这雪最好是下得越大越好,天气也越冷越好,这样宋贼军队才有可能主动退兵,为我们大汉朝廷留下一线生机。”
麻竿打狼两头怕,城外的宋军在担心自军无法顺利拿下晋阳内城,城里的北汉朝廷上下也在担心这座内城守卫不住,尤其是在契丹军队溃逃之后,不少北汉的文武官员和军民百姓,实际上都已经悄悄打好了一旦城破就立即投降的主意,许多擅长未雨绸缪的北汉权贵,还已经开始了暗中转移家产和埋藏财宝,以免将来被宋军一锅端走,害得自己沦落到赤贫状态。
刘继元本人实际上也已经做好了城破人亡的心里准备,为了给自己延续血脉,刘继元还把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托付给了绝对心腹,让心腹在城破之后带着自己的儿子出城逃命,以免彻底断了自家的香火。
至于投降保命,刘继元当然也动过这样的念头,然而历史上刘继元之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开城投降,全是因为已经称帝的赵光义亲自来到了晋阳城外许下承诺,答应一定不会亏待了刘继元,彻底走投无路的刘继元才无可奈何的做出了这个决定。
现在的情况不同,赵匡胤还在汴梁城里敲着二郎腿欣赏美女歌舞,李继勋和赵德昭等人的承诺也远远不够分量,所以刘继元虽然多少有些动摇,念头却依然还是在脑海中一掠而过,并没有带起多少浪花。
然而赵德昭等人却忘记了掂量自己是否够分量招降一国之君,刘继元正在御花园里欣赏雪景时,一个太监突然快步来到了刘继元的面前,行礼说道:“陛下,宋国大王赵德昭,派遣他的幕友梁周翰为使,来到了城下叫城,说是希望能够得到陛下你的召见。”
“是来劝降的吧?”
刘继元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谁知那太监竟然这么说道:“陛下误会了,那个梁周翰当众扬言,说他不是来招降的,是来拯救晋阳内城的万千军民百姓的!还望陛下能够认清形势,尽快与他见上一面。”
“好大的口气!先惊后抚,典型的说客手段,这种小把戏朕见得多了!”
刘继元益发的不屑冷哼,但最后还是改了口,说道:“也罢,念在上次瘟疫的事朕劝了他们人情的份上,把他带进宫里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