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把他生意上的精明,和人品上的精明划等号了。
克伦威差点被三郎气疯,这个心地和善的德国老人,他不仅是私谊上与郭振山和三郎交好,更可贵的是,他同情中国。怜悯中国人。
三郎的刻薄,克伦威不生气才怪。
不过克伦威是知道三郎的狗脾气的,一口喝干杯中酒,大骂忘恩负义,自顾自去落实难民区的事情,再也不理三郎。
三郎则去拜访三浦三郎和大川内传七。
这中间见到三浦三郎,就闹笑话了。
日军占领上海后为所欲为,成了上海的皇帝,而宪兵则是太上皇。
三浦三郎是宪兵司令,在上海这块繁华之地,他在野心膨胀的同时,私欲也疯狂的膨胀。
三浦三郎喜欢权和钱,但他这个人简单直接,干脆就绑架敲诈勒索,没一点技术含量,这在侵华日军中,奇葩的独树一帜。
而三郎在四零年的时候,还真被他绑了一次。这厮的无法无天,居然还胆敢刺杀派遣军总司令西尾寿造,真是一个异类品种,怪不得能和三郎成为好朋友。这是后话,暂且略过。
现在,三郎去打关节,正好是他敲诈的对象。
见面后,三郎介绍说生意上有点小麻烦,需要帮助……
三浦三郎刚听半句客气话,就认为三郎有求于己,鬼使神差般的以为,这是送上门的竹杠,当即一声断喝,就准备把三郎关起来勒索。
这是个他妈什么鬼?想钱都能着急成这样,世上竟有这样捞钱的二百五?
三郎挖苦宫野二百五,那是存心捉狭,而这个三浦三郎,和宫野哥哥可真是相反的两个品种的人。
三郎见三浦三郎太邪性,不得了,急忙拿出宫野的举荐信驱邪解困。
三浦三郎满不在乎抢过信件,看完了,立即脸上的神气阴转艳阳天,哈哈大笑:“哟西!我还真不明白今天为什么激动,原来是你我如此有缘,竟然还是同名,哟西哟西,大大的哟西……”
鬼子的通病是都有强盗脾气,但象三浦三郎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秒变得毫不掩饰的强盗脾气,其间变化的过程能通畅顺利得严丝合缝,还真是炉火纯青,少有的奇葩。
三郎是有钱人,有钱人的气度让三浦三郎喜欢,有钱人不谈钱也是金光灿灿的,这让他反而有了更多美好的期待,又一条财源。
二个三郎成为好朋友就水到渠成,不得不承认,这其中三郎的茶馆功夫,已臻化境。
三天后,克伦威交给三郎一张纸条和一千美元,感叹道:“纸条上是联络人和地址,这钱交给那些失去家园的可怜人……”
“我还以为是给我的跑腿钱呢!”
三郎抓过纸条和钱跑了,背后传来克伦威的高声咆哮:“小骗子,上帝在看着你。”
虹口区华德路,华德路上有一家犹太人开的白马咖啡馆,这就是三郎要去的地点。
咖啡馆露天客座的太阳伞下,罗生特,鲁道夫和汉斯三人,坐在桌边窃窃私语,并不时东张西望,他们在等待三郎。
当侍应生把三郎带到他们身边时,罗生特立即起身问:“请问您是江三郎先生?”
三郎反问:“您是罗生特先生?”
罗生特学了一口上海话,他把鲁道夫和汉斯介绍给三郎。
三郎略一扫视面前站得恭敬的三个人,均是西装整洁,熨烫得也算是服帖,但已经洗得失了底色……
这些人的生活很糟糕。
三郎感受到了他们疲惫颓废中的迫切,渴望着摆脱和改变,但他们在礼貌中又是不失提防。
三郎不知如何恰当的打开话头,就先把一千美元递给罗生特:“这是克伦威先生托我转交的,他希望能帮助你们解决一些困难。”
三人六眼紧盯着钱,罗生特接过钱:“替我们谢谢克伦威先生,谢谢他多次给与我们的仁慈,愿主与他同在。”
“罗生特先生,我所了解的犹太民族,是一个懂感恩,有礼仪,聪明睿智,隐忍勤勉的民族。我冒昧问一声,如此,为什么?你们还会遭到迫害呢?”
三郎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会有第二个“日本国”,如果再出二个这样的国家,这世界岂不真要灭绝?
罗生特激动了起来:“一切的罪恶,全是阿道夫。希特勒这个恶棍,他是一个魔鬼降临在大德意志帝国,一个十足的杂种野心家。”
鲁道夫接着说:“在那个恶魔童年的时候,他的母亲和一个犹太籍钢琴师通奸,就让这个杂种仇恨我们整个犹太民族。他缔造了纳粹法西斯组织,这种极端的政治组织,没人性没人道,这个疯狂的精神病暴徒,竟要灭绝一个种族,还把我们的财产吞噬一空,二条腿的畜牲。”
汉斯又说:“还有传言说,那个恶魔要征服全世界,太疯狂了。江先生,我们来到你们这个遥远的国度避难,并能得到理解与尊重,虽然生活艰辛一点,但能活着,还有比这个更宝贵的吗?谢谢你们。”
三郎道:“是啊,活着就好,感谢上帝,我们都还活着。”
罗生特一直在翻译,接着就问:“江先生,咱们言归正传,您需要的机械,化工,医疗,铸造等等诸多方面的专业技术人员,请允许我冒昧的问一句,您这是准备干什么?如果是不人道的犯罪,请原谅我们的拒绝。”
三郎早防着这个问题,已经做足了功课:“罗生特先生,谢谢您的坦率,我可以明确的负责任告诉您,我所做的,绝对是人道的救赎,唯一的遗憾,就是有些见不得光。”
三郎主动亮出自己的缺点,更显真诚可信。
罗生特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说道:“江先生您很坦率,我们想也应该是这样的,你们的国家百业凋零,糟糕成了一锅粥,也只有私设的地下行业,才能获取暴利。”“谢谢你们的理解,我已经想好了,将来赚钱赢利了,我更会拿出一定份额的钱款,用来救助难民区的犹太同胞。”
三郎抛出的这个香饵,太诱人了。
三个犹太人眼睛都亮了。
罗生特道:“江先生,我代表我的同胞们先谢谢你的仁慈爱心。我们先回去摸底商量,后天的这个时候,还在这个地方见面。”
第三天,三郎带着真一如约而至,又被带到三益村的石库弄堂里议事,上了一家阁楼,里面已有十数人在等着。
彼此寒喧过后,三郎朝真一略一示意,真一打开皮包,铺了一桌面的金条大洋和纸币,房间里十几个犹太人个个眼中的蓝光大盛,就如小儿看到棒棒糖,眼珠子全部不带动的。
犹太难民缺钱,让他们见到钱,就是见到希望,三郎妙计得手,暗呼开门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