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一早,薛千山就打人递了名帖到虞国公府,不过凤随并没有见他,以公事繁忙的理由拒了。
第二天、第三天依然如此。
薛千山有些坐不住了。
班房里,司空冷哼,“就是要他坐不住”
徐严坐在一边想了想,反驳了一下司空的说法,“人家也没坐不住,但是薛长青是他的亲信,总要表示一下对自己人的关心。说不定,就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罗松一脸敬佩,“徐哥,我觉着你比以前聪明。”
徐严瞪他,“你找打是不是啥叫比以前聪明合着老子以前就是笨蛋啦”
罗松摊手,无奈的叹了口气,“得,我这就是马屁没拍好,反把人给得罪了”
一屋人都乐。
陈原礼坐在一边摇摇头。他们平时都忙得很,难得有这样围着火炉闲聊天的时候,这才现原来看着都挺精明的兄弟,有时候也会说些傻里傻气的话。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啊,他们家大人不肯接薛千山的拜帖,并不是要这位少东家坐不住,是要牢里的那两位坐不住啊。
薛长青是个很安静的人,被关进大理寺的牢房之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想心事,没人主动跟他说话,他也不会主动去找别人说什么。哪怕是牢头一早一晚送饭,他也只是默默的端起来吃掉自己的那一份儿。
要不是他还有一口气在,陈原礼都要觉得这人是个木头人了。
司空也觉得,大约“无欲则刚”说的就是这样的人。但无论他到底是真的无欲则刚,还只是表演一下无欲则刚,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这个人的心理素质都是非常强悍的。
这个人不是问案的契机。
与薛长青相比,魏婆子的表现就要逊色许多。
她原本就是一个后宅妇人,长这么大遇到过的最严重的事也不过就是犯了错被主家训斥。她从出生起,就是薛家的奴仆,从小到大,都是主人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虽然一把年纪了,但说起来,还从没做过自己的主。
她按照主家的嘱咐收拾好细软,由薛长青陪同着出城。但到了城门口才知道京城里出了要命的大事,不光安平门,启德门、昌平门也都封了。暗中使了银子去问城门守备,他们也不知道上头什么时候会下令解封。
魏婆子面对这样的情况毫无办法,只能听从薛长青的意见,在附近先找一家客栈安置下来,耐心等着薛长青去找一些“朋友”想办法送他们出城。
没想到,薛长青还没找出办法,他们就被官差给捉拿下狱了。
魏婆子是和身边的小丫鬟喜鹊关在一起的。
喜鹊算起来,还是魏婆子的侄孙女儿。她今年还不到十二,人也不大精明,但胜在老实听话,魏婆子也乐意将她带在身边调理。这会儿见她缩在一边瑟瑟抖,忍不住小声安慰她,“郎君会想办法把我们带出去的。”
短短两三天,喜鹊的一张圆脸看上去就瘦了一圈,说起话来声音也是飘着的,“可可是郎君知道我们在这里吗”
魏婆子也有些茫然了。他们是奉命出城的,按理说也是等到了地方之后,才会打人回去报信。
就算城门封了,郎君会不会以为薛长青使了银子,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把他们偷偷送出城呢毕竟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
如果郎君以为他们已经顺利出城,那还怎么为他们出面求情呢
有了这样的猜疑,魏婆子就有些心慌了。
夜晚再一次来临,魏婆子心神不定地盘着腿坐在草铺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一入夜,监房会上锁,绝对不会有人出入,这一点她其实是知道的。
但她就是不想睡,也不敢睡。连日来的牢狱生活,让她无法再保持平静。虽然在面对喜鹊的时候她还能说一些“很快会出去”“郎君会想办法”之类的话,但她对薛千山是否会出手搭救他们,其实是不抱希望的。
薛千山很有可能不知道他们现在已经下狱了。
魏婆子看一看身旁草铺上沉沉睡去的喜鹊,小心的帮她掖了掖身上的斗篷。她有些羡慕这孩子,在这样的环境,竟然也能睡着。
走廊的尽头传来铁链哗啦的声响。
魏婆子顿时心惊肉跳,她凑到栅门处向外张望,就见一团暖暖的灯光从那里透了过来。原来是有人查夜。
女监的结构,是中间一条走廊,走廊两侧是一间间隔开的监房。入夜之后,只有走廊两端靠近栅门的地方亮着灯,其余的地方都黑黢黢的。
魏婆子在黑暗里坐得久了,对远处的那一点灯光就格外敏感,耳朵也不自觉的支棱了起来。
栅门打开又阖上,两个牢头挑着一盏风灯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还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能在女监做牢头的,通常都是与大理寺的公差有些渊源的人家。
魏婆子这几天也听左邻右舍的女犯人们私底下议论过,知道这两个查夜的女牢头家里世代都是在衙门里做小吏的。对于衙门里审案断案的一套流程,那是熟悉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