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寻这才显露几分讶异,不到片刻消散无影。
她既没对梁稀口中的恶鬼做出反驳,也没有承认,只退后几步找到蒲团,顺势盘腿坐下,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摆,颇有种钟鸣鼎食之家里用金银娇养出来的闲情逸致。
跟半路起家的梁稀相比,她是自幼养成的习以为常。
“坐吧,”姜寻伸手散漫地点了点面前的蒲团,“趁警车还没到,我们聊聊。”
梁稀根本不买账,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聊?”
姜寻被冷脸反驳,根本不恼,音调淡定:“正厅里摆在中间的那块新牌位,是你的吧。”
她语气笃定。
梁稀也没想隐瞒:“是有怎样?”
姜寻双手平放身前,纤薄背脊挺直,声调和缓,浸着深夜凉凉寒意,似笑非笑:“借了别人的身份,进了别人家宗祠,还敢居正中位,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这话不知道戳中梁稀哪处痛点,她豁然跑出来站到姜寻面前,连同心石都忘记拿,居高临下的蔑视着她,恶狠狠道:“那都是他们梁家欠我的!”
姜寻菲薄漂亮的唇角轻扬,氲着凉薄讽意:“是么?”
梁稀觉得女人这张精致脸蛋扎眼极了,恨不得拿刀给划烂,再用一根绳子吊到她细白脖子上,那么脆弱,肯定不用多少力就能绞断。
重重的喘着粗气,她胸膛里憋着的怨气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格外明显。
姜寻好整以暇。
她吃准了梁稀暴躁的脾气,就三言两语挑衅她上钩,现在她站得高又如何,气势早就丢的没了。
没等梁稀开口,她缓慢抬手往桌面托盘摸去,触碰到冰凉石头后,两指拿起放置掌心,摊开到眼前,“两滴心头血浇灌,百年沉积,它如今被天地气息惯养,倒养出几分灵气。”
指腹下‘良’字熠熠亮。
“是它把你叫来的吧,”姜寻摩挲着逐渐热的石头,慢声道:“他那么喜欢你,哪怕你杀了他。”
“我没有!”梁稀像是突然缓过气,朝着姜寻大吼。
站在祖宅大门廊下躲雨的几人纷纷看过来。
“他早就要死了,”梁稀双目赤红,仿佛陷阱回忆中,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骨节绷紧,“丢了两滴心头血,他根本活不下去,我不过是提前送他上路而已。”
梁稀上辈子,其实根本就不是梁家人。
但她认识姓梁的。
出生时,她娘就给她寻了门娃娃亲,是隔壁家比她年长半岁的哥哥,依着姓名喊人,她脆生生叫了他将近十五年的梁哥哥。
那会梁稀也不叫梁稀,叫良希,同梁哥哥的名字十分相近。村里面的玩伴经常会喊错两个人的名字,又因梁哥哥生得俊俏,常常被人认错成姑娘。
梁哥哥家里只有他母亲,听娘说,他们母子俩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这片小村子,彼时梁哥哥还在他母亲肚子里,未曾出生。
村里虽有闲言碎语,但良希每听一回就冲上去骂一回,来来去去,就没人敢在她面前谈论这些。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原本是人生最值得高兴和庆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