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定,请使者放心。”
采澐又语气坚定道:“而我,必须即刻动身回去将此事秉明师尊!倘若岳牧调查出凶犯线索,也请尽快遣人通知玄都。还有,你给我照顾好这位姑娘,她是人证。”
“人证。”
这二字的分量可不轻,岳牧顿时点头,噤若寒蝉。
他轻咳一声,本想开口询问使者此行来意,哪知采澐对此只字不提,直截了当要告辞,想来是因师弟身亡而对玉堂地界心生芥蒂,不过内掖园林内还藏着个红月娇美娘及叛教剑师,清微弟子在这多待一刻,就是一种煎熬,也万幸这两家对头没有相互撞见,否则脚踏两船的城主之位可就难保长久。
因此岳牧连连点头道:“我立即派重剑甲士护送使者,以免再出差池!”
显然这仅是客气话。
清微弟子若需要世俗兵士护卫,那传出去也够抬不起头的。
采澐目光低垂,对这些虚俗礼节并未啰嗦计较,只是朝戚灵身后抛去一枚玉牒,上面光影6离可照人影,而后她便深施一礼,振袖离去。
世人皆知,清微弟子,只拜道山师尊,从不拜庙堂,更不拜凡夫俗子。
采澐这一拜,使戚灵心中甜丝丝的。
※
空楼寂寂。
独剩下戚灵和岳牧。
白衣男人在屋内踱了两步,瞥了眼半空漂浮的玉牒,柔声问道:“你叫戚灵对吗?这真是误会一场,我并非有意袒护吕风的不是,他毕竟是被清微除名的叛教弟子,那老头从哪里把你抓来的?”
戚灵稍作思索,“红月镇暗玉堂。”
“过分!红月镇?!”岳牧板着脸,“这帮人,实在是过分,我治下好端端一个松荫镇,无端改名不说,还凭空多出个暗玉堂,给本城主头上加了个暗无天日的暗字,真是胡闹!”
戚灵吐出口浊气,试探问:“岳牧大人不是与……”
“放心!”
岳牧咬了咬牙槽,显露出一脸忿恨,可转间脸又能若无其事,冲着半空玉牒笑颜道:“戚姑娘啊,放心,我早就想要替玄都法办吕风等人,才派底下人假意拉拢要收集更多罪证,呵呵,所幸吕风他们仍不自知。”
一枚观道玉牒,被二人齐齐盯着。
戚灵心里一边权衡利弊,一边回眸看了看半空问:“岳牧大人,敢问这是?”
“这是观道玉牒,采澐道长置身千里之外,也能透过玉牒,瞧见这屋内情形。话说回来,眼下,出了牵扯到了玄都的凶案,我身为一方之主,是不是需要动用一切能力,查找凶手下落?”
戚灵迟疑应声:“是。”
岳牧微微一笑,怯弱问道:“你愿为我玉堂城,为清微玄都,帮上个忙吗?”
“城中暗察剑卫无数,楚江两岸高人辈出。”戚灵眉目低垂,“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帮上什么呢?”
岳牧摇头不已道:“此番,凶犯在马行街闹市杀人,特意挑玄都使者下手,必定是别有居心,背后也一定有人指使。我恬居岳牧之位,不敢说城中大小诸事都会过问,但对这大胆贼人的身份,心中已有了五成把握。”
“愿闻其详。”
岳牧眼神明亮,“不出意料的话,我怀疑,是有两拨人,最有心机肯惹这种泼天祸事,先,就是西边游荡的红月教!抓你来的吕风他们,在玉堂西南地界苦心经营多年,由绯红女使负责,装作乐善好施收买人心,暗地呢,却一直挑拨我玉堂与玄都的关系,好浑水摸鱼,大立门户。然而你也知道,她和吕风被我略施小计,稳骗在这内掖廷中,又岂能分身去行凶呢?”
他并未点破红月教的动机,转瞬之间又将话题岔开,继而道:“还有值得怀疑的对象,就是玉堂地界东部,盘踞一撮流民,让人头疼的海寇!”
“海寇?”
戚灵久居玉堂城里,不像贵胄千金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老修士眼皮耷拉的时候,没少干些逐猫摸兔的勾当,所以对海寇也有所耳闻,不过也仅是当作说书人东拼西凑的谈资故事,从未当真。
“那么,岳牧大人,究竟是想我帮些什么忙呢?”
白衣男人深深叹道:“如今这两家势力遍布玉堂,眼线也多,我呢树大招风,稍微有个动静就会被人察觉,身边也没几个可信的办差官。若有人能暗中助我,哦,不!助清微玄都,调查杀害使者的元凶,我指的是,其中最值得怀疑的,那伙盘踞在东海破晓镇的海寇……”
戚灵性子率真,几乎是脱口问道:“我来调查么?”
楚江子弟多才俊,城内名士更风流,如今,旅居此地走南闯北的能人异士多如过江之鲫,一个个巴不得到官署里头混碗饭吃,这玉堂岳牧抽风了,竟然调遣一个弱女子去访查重案?这会儿虽然犯嘀咕,不过戚灵心里如同明镜。
岳牧所说,也真有那么一丁点儿道理,不过也仅只是止于一丁点了。
身居高位之人,事无巨细躬亲过问,反而会有阙漏之处,自然会有看不到的地方,岳牧之所以喋喋不休,无非是他实在看不清戚灵的底牌。
一个半夜被捆起来的丫头,能穿过森严防卫,神游物外,跑到大街上,再见证一场刺杀。
搁在清微山上,这得是什么境界的修士才能做到?
不过戚灵真就自问自答,吐出四个字来:“责无旁贷。”
这句回答,就算不为玉堂,也为玄都,就算不为玄都,也为采澐那一拜。
门外侍卫忽而聚集起来。
面对观道玉牒,岳牧本就袍袖捂脸,听到动静,袍袖遮得更高了,怯怯道:“采澐道长,放心,我一定派人照顾她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