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女人是挺难哄的。”宁妩反常地没有呛声,垂下了目光,“要替你一统后宫,各方娘娘安抚到位,你的准未婚妻才是深谙哄女人之道的那位啊。”
“你!”
周锦炎一瞬间脸色铁青。
“这世上有的人就是先天心宽,后天犯贱,人生追求就是当个捡破烂儿的皇后,还梦想着以后肚子争气能够母凭子贵——可我不玩儿那套。”宁妩轻轻扯开他的手,敛下的眼皮一点点掀起,语气温柔地说,“锦炎,我不玩后宫升级那一套,你对我好过我都记得住,但你也没什么好不甘心的,因为我曾经对你的好也是真心实意的,至于安娜,我是很想不通的了——这世界上怎么会真有这种圣母大度的女人,大概确实是对你真爱吧。”
周锦炎不悦,“你说话别这么阴阳怪气,有脸子说我不如反思一下你自己!”
“吾每日三省吾身。”宁妩煞有介事偏了偏脑袋,蛮坦率直接。
“自省的结果就是觉得,男女之间那回事儿吧,就像赌博,有钱的就玩儿得大,踩破多少条船都稳稳当当,反正你还有救生艇嘛,死不了;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不敢像你这么明目张胆,但我也想玩儿呀,我赌瘾犯了也控制不住呀,所以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玩儿——你输了出钱,我输了赔命,也不说谁更高尚吧,但至少我比你有胆量有诚意。”
“你骂我没诚意?”周锦炎动了真怒,“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绝对没有跟别的女人纠缠不清,你现在来骂我没有诚意?你摸摸自己良心,好好说话宁二妞。”
“那你能抱我去停车场吗?”宁妩说,“反正要是你受伤了,我肯定是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的,我现在脚疼走不动路,你敢拿出点诚意,像个男人一点,抱我去停车场吗?”
她话题转换得猝不及防,周锦炎还处在刚才的气愤中,脑子发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最终,在大脑还未下达正式指令之前,他就已经伸手将她拦腰横抱了起来,大步朝着正厅出口走去。
“谢谢呀,”宁妩手圈着他的脖子,凑近他耳边亲昵地说,“你这样的话,我就觉得你还是个好人。”
“就你屁事儿的!”
“我感动嘛。”
说完话,她软绵绵的眼神漾来漾去,越过男人宽厚的肩膀,倒映出前方长长的走廊拐角处,女人铁青着脸气得浑身发抖的模样。
宁妩小人得志地笑弯了眼,用口型跟女人告别。
危机
“你到底看上那个小贱人哪一点?”在前往停车区的路上,手挽着男人的脖子,宁妩蛮疑惑,“我就是这一点想不通,特别不服气。”
周锦炎回答,“你有什么好不服气的,你们没有可比性——安娜是真正适合做妻子的女人,跟你不一样。”
宁妩小声嚷,“我难道就像做妾的命吗!我也可以结婚的!我随时都可以做妻子!”
模样简直贱。
“你心眼太小,半点没有容人之量,要是生在古代后宫,充其量也就一宠妃,活不长。”周锦炎嘴上调侃,低头看她一眼,微皱着眉又像是不悦,“还有,你能不能别像个泼妇一样死作,好好讲话行不行,贱人贱人地挂在嘴边,像什么话?安娜是你妹妹。”
“她不是,她姓林,我跟姓林的都没有关系。”
“还要凶是不是?”他吼她,作势要将她丢下地。
“不说了我不说了!”宁妩连忙告饶,揪紧了他的肩膀,不耐烦地咕哝,“就她说不得,你宝贝她得很!她才是宠妃!我就是个奴婢,你就当我是个奴婢——”
“对,你就是个奴婢,老子现在就在给个奴婢做牛做马……”
抱着她,男人大步朝着停车区走去。
……
又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没话找话了。
“锦炎,你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被你骗。”
“你别嘴硬扯谎了,这肯定不是你的真心话。”她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语气特别软,“我曾经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在年轻气盛的时候,为了短暂的痛快,害很多人痛苦——但我现在不因此后悔了,我觉得,人各有命,如果横竖都是要下地狱的,那我宁愿活得刺激点。”
“又在胡言乱语什么。”男人不悦地小吼了她一声,肩膀上的湿热,令他感觉得到她似乎在哭,语气不由得就放软了,“……你这么讨厌安娜,是不是因为她小时候比你优秀,比你受父母疼爱?可林叔叔毕竟是她的亲爸爸,你妈妈嫁了人自然要顾及林家的面子——”
宁妩打断他的话,“我不想提这些事,他们已经死了,那是报应,我不想提!”
这是六年来她第一次主动谈及父母的死,却用了“报应”两个字,周锦炎陡然心一沉,感觉有些异样,抱着她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一时无声。
他一直都知道的。
认识宁妩这个人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虚荣,偏激,小气别扭,嫉妒心还特别强,见不得别人半点比她好,更忍不了别人有半点对她不好……跟安娜简直是两个极端。周锦炎曾经想,假设给她们姐妹俩一人一个洋娃娃,安娜不小心弄坏了她的那一个,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弄坏妹妹那个,哪怕妹妹哭着将自己的赔给她都不行。
简直小家子气到极点。
周锦炎很久之前问过宁妩,为什么要这么蛮横不讲理,她觉得自己蛮还委屈,就说她难受,她原话是这样的:别人如果给了我一刀,不管他是有意无意的,我就会好疼好疼,就算是伤口结疤了忘记当时疼痛的感觉了,我也会觉得好难受好难受,我不接受道歉,不接受没有诚意的口头道歉,因为如果凶手真的有诚意,那他就该自捅一刀……
她那时候说得条条是道的,还特别特别委屈受气的样子,抱着他的腰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像只没有依靠的小动物,模样又凶又乖怜,令他明明不赞同,却不忍心说出半句指责的话来。
宁妩性格中的每一项,都是周锦炎择偶标准中的减分项,可是自从两人在一起之后,慢慢的啊,他却发现自己的底线因为她一撤再撤,就连他曾经最烦她的别扭劲儿,最后也变成了可爱软萌甜。他曾经对她溺爱到了骨子里,做过太多荒谬不理智的事,就连她嫌弃继父偏心妹妹,在他面前哭着说要让继父受到教训,他竟然也愣头青一样哄着她,为了哄她开心,暗中使劲儿将林氏建材折腾到几近破产……
周锦炎常常想,当年,林父之所以迅速破产,之所以避债逃亡,又之所以车祸丧命,他要承担最主要的责任——决定跟林安娜结婚,大概也是出于心底那丁点没办法开口的歉疚吧。
是他太鬼迷心窍,也许宁妩当时只不过是习惯性的一句气话,而他却当了真,果然最后事发,她被吓坏了,之后多少年不见踪影。
……
“你到底为什么对安娜那么差?”从久远的思绪中回神,周锦炎问宁妩,“你不小了,不能老跟个孩子一样,蛮不讲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