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说了这几句话,已经觉得十分疲倦。
但她知道这两人都很担心自己,于是故作轻松地打趣道:“这真是可是稀奇事,以往成天就绕在姑娘身边打转的,怎么今日不见人影了。”
银枝扶着她躺好,愧疚道:“说起来怪我,不小心放走了姑娘养了几天的那只红头蝇,成安说这只红头蝇对姑娘很重要,他要去把它给捉回来。”
秦桑匪夷所思地瞪大眼:“他一个人跑去捉苍蝇?”
银枝点头道:“是啊,他说红头蝇飞不了太远,咱们这片没有这样种类的苍蝇,只要他耐心蹲守一定能捉到。”
秦桑没想到,成安总是一副事事不关己的态度,竟然连红头蝇的习性都记在了心里。
那只红头蝇确实是她很辛苦才在城郊找到的稀有品种,已经观察到它从幼虫长到成虫。
若是今天飞跑了,她应该会心疼不已,但毕竟只是一只苍蝇而已,并不必劳动别人专程去找。
于是秦桑又问道:“那他去了多久?”
银枝看了眼将落的日头:“已经整整一天了。”
张嬷嬷也不太理解,不过一只苍蝇而已,怎么自家姑娘和那个小子都如此看重。
可她实在累了,慢慢阖上眼皮道:“天都快黑了,还找什么苍蝇,你去把他喊回来吧。”
银枝看着秦桑吐了吐舌头:“他除了姑娘,可从未听过别人的话。”
秦桑看向已经昏昏欲睡的张嬷嬷,俯身为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又对银枝道:“你好好照看张妈妈,我去找他吧。”
她们住的小院往后,就是一大片高大的柏树林,密林中有小河蜿蜒,河水在夕阳的余晖中映出粼粼波光。
秦桑顺着河边走到密林深处,终于在灌木丛旁看到个熟悉的背影,笑着喊了声:“成安。”
此刻暮色四合,天边的流云渐渐黯淡,寂静的丛林里,只有风吹过叶片的声音。
穿着粗衣的少年转过身来,宛若皎月明珠,点亮世间尘色。
他没想到秦桑会出现在这里,湿漉漉的眼中似蒙了层轻雾,看起来像是迷失于丛林之中,天真又美丽的山雀。
秦桑在心中感慨,这样的长相若是放在女子身上,必定惹得多方争抢,搅动一番风雨。
就算是男子也不太安全,本朝可不乏好男风的权贵,幸好师父将他放在自己身边,也算是隐于山野,自己还能尽力给他提供些庇护。
这么想着,秦桑心底便柔软起来,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好这只落难的美丽小兽。
于是她笑着招了招手唤他过来。
成安在短暂的惊讶过后,立即挂起惯有的无害笑容,刚想要大步往前走,却被从灌木丛中伸出的一只手给抓住了腿。
在他身旁的灌木丛里,一名黑衣死士奄奄一息地躺着。
他已经不出声音,却还记得自己的职责,用最后一口气想要抓住旁边的少年。
成安脚步滞住,脸上的表情却未变,仍是笑着望向秦桑,脚尖毫不留情地踢上此人的要害。
那死士终于不甘心地咽了气,双手无力地耷拉下来。
成安余光往下一斜,又把他的尸体往里踢了点儿,看着灌木丛把他的尸体彻底掩盖,再抬眸时笑容里更添了几分明媚。
秦桑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少年,他的眉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连眼角那颗小痣都跟着飞扬起来。
她觉得成安还是笑起来最好看,显得纯真又无害。
正如同他此刻一样。
成安小步跑到她身边,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陶罐,献宝似的递到她面前。
秦桑往罐子里瞥了眼,现里面躺着只被打晕的红头蝇。
她惊喜地问:“你怎么找到的?”
成安得意地眯起眼道:“你说过红头蝇最喜欢浓重气味的植物,我找到一株夹竹桃树,就在旁边蹲了好几个时辰,果然被我等到了。”
秦桑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随口说的话,夹竹桃的气味可不太好闻。
想到漂亮少年认真蹲守在散臭味的植物旁,等着一只苍蝇的画面,秦桑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自进杜府后始终沉郁的心情,也好像瞬间被点亮。
可她这一笑,就牵动了胸口的旧伤,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成安这才看清,她脸色比之前出门时白上了不少,笑容立即敛去,急切问道:“你生病了?”
秦桑边咳嗽边摆手,随即稳了稳气息道:“我没事,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再说吧。”
成安神色仍是凝重,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陪着她往回走。
他们此时身在密林中央,这时最后一抹余晖,也被掩盖了头顶交错的叶片之中。
秦桑在昏暗时,视物就有些吃力,走着走着,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有些辨别不清方向。
她叹了口气道:“早知道就带个灯笼出来了,你身上有火折子吗?”
成安摇摇头,然后把衣袖往下拉了拉,抬起胳膊伸到她面前。
秦桑愣了一瞬,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牵住他的衣袖,任由他领着自己往林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