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指挥使6昭,算是本朝的一个传奇人物。
据说他出身寒门,为人却极有野心,十几岁就入镇抚司成了锦衣卫。
后来祁王叛乱,6昭护着隆兴帝逃出景阳殿,仅靠一柄长刀,在东华门连杀几十名叛军,誓死护住了皇帝的安危。
当援兵赶到时,只见他青色的曳撒全被血染湿,刀刃都已经杀卷,夕阳余晖下,他站在遍地的尸体中,如同修罗战神般傲然而立。
明明锦衣卫死的只剩他一人,那些叛军却被他周身凌厉的杀气震慑到,露出畏惧神色。
那次平叛之后,隆兴帝对他大为赞赏,任命6昭为锦衣卫指挥使,在皇宫内掌管内廷兵权,对外监管三司,从此六部乃至内阁官员,都对他尊敬有加。
秦桑在脑海里搜寻着师父对6昭的评价,想明白了唐以临为何会想到去找6昭相助。
6昭此人不光位高权重,心机深沉,手段也十分狠辣,因为一心向上爬,至今二十三仍未有家室,热爱的唯有权势而已。
唯有依靠这样的人物,才能借力打力,借他之手来彻查内廷司贩卖私盐之事。
唐以临自然不知道女仵作对朝中局势也有了解,带着两人走远些开始解释。
“当年御史台有一名姓刘的御史写了篇《谏思十疏》,其中有一句:‘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圣人之深戒,使宦官不得典兵预政。’意在提醒圣上能正本清源,莫要让阉人掌权干政。当时皇帝震怒无比,将他打入大牢狠打了一通板子。但是大家心知肚明,这名御史敢如此直言上书,背后就是6昭指使,因此那人虽然被打得半死不活,最后还是保住了性命。所以朝中除了圣上的天威,敢公然对抗周秉言的也只有6昭一人。而周秉言一直视6昭为眼中钉,两人在朝中势同水火,如果这时,咱们能给6昭送一把刀,也许他会顺水推舟,帮咱们把案子继续查下去。”
梁旭本来觉得憋屈不已,这时仿佛也看到丝希望,连忙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去找6大人?”
唐以临沉吟着道:“事不宜迟,现在正是散职之时,咱们直接去6昭府上找他。”
他又看了眼秦桑,最后给了她一次机会:“你真愿意继续跟着这个案子?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他私心是很欣赏这位聪明通透的女仵作,可这件案子早已脱离普通的命案,再查下去,实在不知道前路为何。
若是可以,他希望金裳能单纯做推案验尸,不要卷进这些权利争斗的旋涡之中。
可秦桑笑了笑道:“我是本案仵作,若不一同前去,怎么能将案情完整说出。大人不必为我忧心,既然进了大理寺,必须还死者一个真相,这是我的职责。”
梁旭被她说得燃了起来,虽然已经为此案奔波了一天,这时又像打了鸡血般,抖擞着鸡冠子道:“那咱们现在就出吧!”
唐以临却盯着她未一言,直到几人走出门时,突然小声说了一句:“你身为女子有如此野心,也不知是好是坏。”
秦桑听得心头一跳,没想到自己私心想借这案子出头的盘算,竟然被唐以临给看出来了。
抬头再看少卿大人,却现他神色并无不悦,也许说明,他虽不太赞同,但是并不太反感这份野心。
秦桑稍稍按下心头忐忑,假装听不懂,垂眉顺目跟着唐以临上了马车。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马车在长街一路疾驰,终是停在了一栋建造得无比气派的宅府门前。
梁旭先跳下了车,然后扶着车门恭敬地等唐以临下来。
唐以临脚一沾着地,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略显尖细的声音:“少卿大人原来在这儿啊!”
唐以临心头一沉,飞快转头,朝还未下车的秦桑抛了个眼色。
秦桑立即会意,默契地接过唐以临甩过来的腰牌,将自己的身体藏在了马车里。
然后她听见唐以临带着笑意的寒暄:“是祝公公啊,咱们可好久没见了,怎么今儿这么巧,在这儿碰上了。”
秦桑将身体贴着车厢,死死捏着手心的腰牌。
怎么这么巧会撞上祝文山,难道他也猜出他们要找6昭相助。
而在车窗外,祝文山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客气:“听说少卿大人带着人闯进内廷司的库房,把里面搞的天翻地覆,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唐以临仍是陪着笑道:“都是为了查案。冒犯了内廷司,唐某现在就给公公道个歉。”
谁知祝文山拔高了声音:“光道歉可没用,这事干爹也知道了,他老人家说了,平日里咱们两个衙门井水不犯河水,究竟是什么案子,让唐大人如此心急逾矩?”
他顿了顿,话语里带了威胁之意道:“所以干爹派咱家赶过来,专程请唐大人去内廷司走一趟。”
车窗外陷入短暂的沉寂,秦桑却听见胸口狂跳的声音。
看来内廷司是真猜到了唐以临的打算,所以赶在他们见6昭之前来抓人。
按照周秉言睚眦必报的个性,若是唐以临真的被抓进了内廷司,还不知会遭受什么。
就在她思绪纷乱之时,车外又传来乱糟糟的声音,好像是梁旭拔出佩刀要和内廷司的人干一架,可唐以临却大声喝斥道:“梁旭!不许造次!”
然后,他又提高了声音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跟祝公公走一趟吧。6大人,只能改日再拜访了。”
秦桑听明白了,这是在提醒自己,让她拿着这块腰牌去说服6昭,请他出马去内廷司保住唐以临。
于是她扒着车窗,见内廷司的人几乎是压着唐以临和梁旭走远,不敢耽搁,连忙到6府门口求见6昭。
门房是个瘦猴似的中年人,一见秦桑穿着粗衣打扮得像个村姑,根本懒得听她说完,眼皮懒懒一抬问:“你是何人?可有拜帖?”
秦桑连忙道:“我是大理寺的仵作,有急事求见6大人,是大理寺少卿大人让我来的。”
门房一愣,随即笑出了声:“哈,仵作?你可知道四品以下的官员都难进咱们6府的门,一个小小仵作也想求见6大人?”
秦桑翻了一个白眼,看来和这这狗眼看人低的门房是说不通了,索性打了个晃眼,趁门不备大胆地闪身溜进门。
她身姿十分灵活,边跑边回头躲避,谁知绕过廊柱没留神,竟迎面撞上一人的胸膛。
那人的胸膛很硬,撞得她晕头转向,身子不由自主往前踉跄着,等稳定下来才现自己好像对这人做出投怀送抱的姿势,吓得她捂住额头,匆忙往后跳了下,
似乎有人居高临下冷冷瞥了她一眼。
然后她听见一道高傲而略带嫌弃的声音:“如今他们送进来的人,档次真是越来越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