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嵐一向不會撒謊,支支吾吾了半天,見瞞不過去,最後還是肯定了泠熠的猜測:「是認識……」
還不忘為自己說好話:「他人可好了。」
「是嗎?」泠熠不置可否。
他的a1pha,和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年,看上去不像同一個世界的人。不過莊姚和他都能成為朋友,又好像沒什麼不可能。
再繼續設想下去,幻想a1pha是如何成長,在他的成長過程中,那個叫湛嵐的少年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在耳邊喋喋不休的誇讚里,泠熠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面色有些不耐地打斷了a1pha的話:「好了,別再說了。我會去幫他治病的。」
湛嵐不知道哪兒又說錯了,但還是立刻閉上了嘴。
如果反而讓老婆討厭他就不好了。
泠熠很快給湛瑛回去了電話,告訴他自己的決定,同時提出了一個要求:「我希望這件事能夠保密,你那邊現在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我和主治醫生。我還沒把鄔鑰信息素引起的排異反應告訴家裡……」
「那就到這裡為止吧,不需要再告訴其他人了。」泠熠的語氣很堅定,不容反駁,「這是一個小忙。其它的我都不需要。這點小小的要求,還希望你能夠滿足。」
湛瑛連聲道:「當然當然。」
湛嵐在一旁聽著,只能幹著急:「為什麼要保密啊。」
泠熠沒回答他,繼續和湛瑛溝通著治療相關的事項,包括如何在保密的情況下去醫院進行信息素提取。
病情緊迫,當然是越快越好。提取信息素的日子就定在第二天。
泠熠沒叫司機,自己開車去了醫院。
路上,身旁的a1pha還在繼續念叨:「為什麼要保密啊。這多不好呀,做了好事當然要大家都知道了。」
泠熠的回答一如往常簡短:「沒有必要。」
「怎麼就沒有必要呢?我覺得很有必要。」湛嵐沒有放棄,依然努力試圖說服泠熠,但是收效甚微。
泠熠換了個話題:「記得我跟你說的嗎?到時候別進去。」
泠熠本想讓a1pha待在家裡,但他不願意,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他在提取信息素的時候不要進提取室,因為誰也不知道這些儀器會不會有可能對精神體產生影響。
湛瑛提前把一切都安排好,泠熠一到醫院,很快就在避人耳目的情況下進入了提取室中。
室內通常只有一個醫生負責確認患者信息,但此刻,平常值班的醫生並不在,只有湛嵐的主治醫生在場,以免發生什麼意外情況。
提取信息素的儀器是全自動操作。
泠熠平躺下去,後頸的位置是鏤空的,冰冷的儀器抵在腺體上,另一邊的觀察室中,主治醫生按下了啟動鍵。
機器運行的嗡嗡聲響起,泠熠睜眼看著天花板上藍天白雲的圖案,心底感到有一絲荒謬。
一瞬間,他產生了一種極其不真實的感受。
提取室外,湛嵐看著顯示屏上的提示性文字。
明晃晃的「鄔鑰」讓他覺得無比刺眼。
他站在湛瑛的身旁,和她一起等待泠熠的檢查結束。
明明時間才過去幾分鐘,從感覺上來說,他卻感到已經過去了許久。
湛嵐回想起出門之前,泠熠和他說的話。
「說實話,精神力和精神體相關,是我們現在還完全沒有研究透徹的領域。信息素提取的儀器運行時,為了刺激信息素產生,會釋放一些化學物質和射線,但誰也不知道這些會不會對精神體產生影響。」
不耐之下想衝動闖入牆後的舉動,在這樣的回憶之中不斷反覆糾結。
「我知道你會很擔心我。但其實這項提取技術已經很成熟了,醫院採購的是世界先進的提取儀器,對正常狀態下的人體沒有太多負面作用。」
「相比之下,我更加怕……如果你因為擔心我進來,受到了什麼不好的影響。」
「雪風,聽話,在外面等我。」
對於精神體的存在狀態,湛嵐一直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有時候還覺得非常方便。
泠熠總是誇他,無處不在,無所不能,是一個非常讓他喜歡、信任的存在。
他心底其實非常明白,正是因為他的存在方式,遇見泠熠、取得泠熠的信任,這件事才成為可能。
但此刻,站在提取室的門外,湛嵐覺得他和湛瑛沒有區別,都是站在外面,被迫置身事外。
他甚至後悔起來。這件事是他鼓動泠熠去做的,沒有他的推動,也許泠熠不會答應地這麼快,還要再深思熟慮一番,分析其中的利弊,做好萬全的準備。
他做事一向隨心所欲,聽憑自己的內心,活了二十年,第一次嘗到後悔的滋味。
他討厭自己的愚蠢。討厭自己不經過大腦,沒想過對泠熠有什麼影響,就一味讓他答應。討厭自己畏畏尾,害怕未知的負面影響,不敢越過面前這一面牆。
更加討厭自己,嘴上說著願意永遠陪在泠熠身邊,實際上,心底深處依然割捨不下他的家人。
潛意識裡,他希望由泠熠來妥協一部分,好讓這件事的結局看上去不要那麼殘忍。
湛瑛靜靜地站著,面無表情地看著提取室重重的門,同樣想了許多。
那扇門緩緩打開時,腦海中划過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如果這個嘗試在治療上也不起作用,他們真的對湛嵐的情況沒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