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也没真的想过他们有什么,我就是……”堂堂男子汉,要说自己拈酸吃醋闹别扭多么难堪,玄烨断了句子,拿眼睛瞟着福全。福全连忙点头:“我懂,我懂,皇上是好人,皇后明白,肯定明白,要不明儿,你们见见,她肯定跟您道歉,肯定的!”
明天便是布日固德和其其格的婚礼,两大辅臣的联姻,玄烨岂可不到?帝后如是和谐,又岂可不双双而至?
如此便要去跟芳儿讲个明白,以免她误了吉时。有福全敲着边鼓想来不难,可是坐上回程的马车,玄烨越想越羞惭,到后来,扯着面子,他非要说:“我不干,人家还不理我,我理她干嘛呀,她肯定觉得我怀疑她了,我还委屈呢,我怀疑她了吗。”
“那不成,皇上是这种人嘛?肯定没有,肯定。我作证,我作证。要不,您就骂她,吓唬她,您说‘你怀疑我怀疑你,你像话吗,你对得起我吗!我心里难受呢,你得好好表现,你要不去我就打你,我真打你’,她肯定就去了,真的,皇上您要这么说肯定管用,她肯定害怕,真的!”福全很认真,很体贴地出着主意,却正对上玄烨黑着脸,手一张,推他远远:“滚蛋你,滚蛋!”
天子的别扭,一般人拗不过来,玄烨心里绷着劲儿,直到最后一刻对芳儿还是不理不睬。
次日离吉时还有很久,身着便服,他先去了鳌拜府。还没到府前,正在街上,有另一辆车在后边轻摇慢晃,跟着走。
福全手挑车帘偷望,看出来了,兴奋异常:“皇上,皇上!”
玄烨却严肃正经地咳一声,急催车夫:“快点儿。”
总是要到地头,都下了车,谁是谁再也藏不住。玄烨在前边,步子有些急,福全拉他,拉不住,芳儿在后边也不喊他,只轻轻地向翠玉道:“怎么回事,我肚子疼。”
玄烨心里一晃,即时转过脸去:“什么?!”
芳儿眨眨眼睛,继续轻轻地说:“哦,弄错了,它又不疼了。”
“你!”福全没忍住在边上笑,玄烨哑着嗓子没话说,再想想,不甘心,紧撵几步就到了芳儿身旁,似笑非笑地挑起下巴:“这是那位呀,我怎么不认识。”
“没关系呀,不认识我就不让着您啦。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芳儿轻松地挤过去:“我是女人,您不能跟我抢,对吧?”
“够了啊,够了。”完全被当成透明,说什么接什么,一点儿也不怕。玄烨真是急了,急得想笑,笑得他又急,当着下人,兄弟,得要点面子,便把脑袋凑上去,悄悄地说:“哎,今天是大日子,既然来了,就别拧着了啊。都几天没理我了,说句好听的又怎么样。”
“我又不是为您来的,我是来看热闹的。”芳儿把肚子挺起来,往前凑:“您不让路,不让路我肚子疼了,您管治吗?”
“呵呵,不能受委屈的是我,道歉的还是我吧,嗯?”玄烨张开笑脸地瞪她,左右望望,面面相觑的人们在看热闹,连街上都有。
两口子站着不动,群众的脑袋就想往前凑,看,走过来啦。
又不是稀奇野兽,看什么看。玄烨惭色满面,无奈地叹气,凑近芳儿耳边:“行,你狠,对不起啦。成不?我对不起你,我是坏蛋,我不理你是我不对,我没有胡思乱想,总之全是我错了,没下回了,行了吧,能走了吧?”
两口子在说什么呢?好奇的群众真的很想知道,真的要把脑袋靠过来了哟。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章节名要写调|教,有点重口,怕和谐没敢写
屡出奇兵
-屡出奇兵
皇上突然便装到来,不许张扬,鳌拜只好将规矩藏起,迎去屋里拜他。来得太早出其不意,偏偏穆里玛在偏院里宿醉未醒,杯碟一堆,还趴在桌上,恐怕玄烨瞧见计较失仪之罪,鳌拜让培安带人私下弄走,不免又慌又急,这便完了。
玄烨要跟鳌拜说话,芳儿看翠玉眼色不对,就说汗湿了妆,要让下人补补,躲了他们。到了僻静处,翠玉悄悄凑近身旁,忧心地禀报:“主子,刚才奴才脚下过了个纸条,上面……”
是从穆里玛怀里掉出来的,上面有个怪怪的三个字:“吴重秀”。翠玉不知来历,也不认识,却记得样子描述给芳儿。这点猫腻芳儿片刻便已明白,偏了偏眼睛,即时抬手:“知道了,耳朵太多。”
“是。”默契使然,这情形翠玉料得是祸非福,也不敢多讲,想想要让芳儿定神,赶快说:“我没捡它,还在原处。”
在原处很好,它会将穆里玛骇死,这是他的报应。当下它并非重点,要说的,是另一桩。玄烨到鳌拜这里,名为贺喜,究竟为得什么,彼此心知肚明,那些绵里藏针的句子,即便是鳌拜也只好忍着。玄烨是要夸他的,狠狠地夸。福全伴坐一旁,唱和之间,鳌拜面上青筋老跳,唇却抿着,低眉敛目,回答极为谨慎,恭敬得一派温文。这哪里像他,全是为喜日求一团和气,可怜天下父母心,美言中的玄烨看在眼内,倒也快意非常。屋里算是热闹的,鳌拜嫁女,遏必隆、班布尔善、济世都没少,此刻他们聚在一处站着,好比受审,玄烨问什么,答什么,僵得很难受。
“别太拘束了,都是我的长辈。”玄烨指着椅子笑道:“坐吧。怪我,任性了,来早了,可是就想着给你们惊喜,别生气啊。”他说完端起茶碗,拎盖轻吹,很是随意,眼角却在留意各处动静,扫得极快。
热气弗上来,激得玄烨眨眨眼,这些面前人影如被蒙纱,雾里看花,细节骗不了人。遏必隆皱眉淌汗,班布尔善拿帕子扣口,总是看脚尖,济世挺胸立得极正,眼睛却望着别处。
心里都藏着事,问急了恐怕要坏。玄烨暗暗嗤笑着,更缓了性子。再伸手指时,下人端椅,三人道声惶恐,谢恩各自坐了,像三块大石钉在身旁围着,玄烨没什么还很自在,福全有点受不住,扭头看他,听见咳嗽一声,便也不动。
气氛冰成这样,没法再谈。不过,总有人不知好歹。玄烨才说想见其其格,可惜她是新娘上好了妆,就免她的礼,不用出来跪。话音刚落,风风火火的她便已进得屋来,到了跟前:“给皇上请安。”
一身艳红,刺目至极。步子急了,头上一堆饰物,叮当有声。面如皎月,颈似玉雕,是个美人胚子,爽朗的笑有如银铃般响起,却是豪气极了。这丫头从没治得服过,杀她都不怕,肯定坏事。四下哗然全都哭笑不得,尽皆站起向后让。鳌拜急速告罪,侧身拉她,要她走:“皇上开恩免了,回去!”
“阿玛,我都到了。”其其格就是要来这一遭,固执己见,扬眉挺胸,全无畏色:“给皇上请安是我的本份,您不让我见人,今天可是我出阁的日子。”
“你!”再没比这更丢人的,亲生骨肉撕脸面,连哭的地方都没有。鳌拜扯袖,狠命死瞪,却不敢发力。玄烨就在身后,要打要骂,哪怕只出一分劲,都是忘了规矩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