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巧,那天?姜瑜不請自來,最後陪她在醫院待了一晚上。人脆弱時,也是心房最容易被打開的時候,夏冉接受了姜瑜的熱情,心甘情願地讓她踏入自己領地。
夏冉自封的這段友情正式終結於三個月後,姜瑜執筆寫?了篇關於中科院某院士因心血管疾病去世的報導,一經發表,遭到無數人的質疑和責罵。
事後才知道,這位院士中風是真?,但經過搶救,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報導和現實存在出入,對於講求真?實性和實效性的社會聞而言,是致命問題。如果對方不依不饒,有很大概率會吃官司。
慶幸的是,電子稿撤得及時,沒有造成太大的社會影響,院士家人也不打算深究。
夏冉知道這篇文章是姜瑜寫?的,出於關心,她第一時間打電話給她,姜瑜沒接,去她公寓也沒有人開門。
第二?天?早上夏冉去報社,收到形形色色異樣的眼光,她不明所以?,剛走到工位,被主編叫到辦公室興師問罪。
「我跟你們?強調過多少回?了,寫?報導前給我好好求證,這次也是你運氣好,要是遇到難纏的,你下半輩子的職業生涯算葬送了,我看哪家報社還敢要你。」
夏冉聽懂了他的意?思,什麼也沒說?,只問:「姜瑜呢?她今天?沒來上班?」
主編臉上出現轉瞬即逝的錯愕,意?味深長地嘆了聲氣,端出說?教的姿態,岔開話題:「念在你是第一次,平時績效考核也都排在前幾,領導惜才,沒說?要辭退你,但處分?是逃不了了,今年的獎金也得扣完,自己長點心,下不為例。」
夏冉還在念高中的時候,班主任就和她說?學校是個小型的社會,要是受了一點委屈,就想?著發泄、報復回?去,等她步入社會,迎接她的是無數的絆子,到時候她一個都承受不了。
那天?夏冉算是真?正見識到了,什麼才叫成年人的世界。
蜉蝣一般勢單力薄的存在,在約定俗成的潛規則面前不堪一擊。
猝不及防的背刺,當真?應了那段時間網上點讚極高的那句話:「有的同事對你好,只不過是你沒暫時威脅到他的利益,或者認為你根本沒什麼用。」
說?心灰意?冷未免太過誇張,失望、難過卻是真?的,可也只能到難過了,就在那時,她突然意?識到姜瑜在她心裡的份量,遠比她認為的要輕。
於是,她平靜地接受了警告處分?,回?座位後,平靜地給了姍姍來遲的姜瑜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平靜地寫?下一封辭職信,在眾目睽睽之下,昂挺胸地走出報社大樓。
這回?輪到她主動斬斷了這些不必要的聯繫,乘地鐵回?去的路上,她在備忘錄記下幾個朋友的微信號,將原有的微信註銷,重申請了一個,按照備忘錄里的號碼一個個敲過去。
之後一直窩在出租房裡,沒再?出去找工作,她對未來一片迷茫,她感覺自己被滯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四面白霧蒙蒙,能辨得清方向,但迷濛的視線始終穿透不了層層疊疊的霧靄。
她害怕邁出最為關鍵的那一步,更害怕鼓足勇氣迎接自己的是萬丈深淵,她不想?自己的人生不僅活得像個笑話,最後還落個摔到粉身?碎骨,連完整的屍都不曾留下的結局。
渾渾噩噩的狀態持續到今年年初,她接到潭山警局打來的電話,說?可能找到了她母親方堇的遺骨,讓她來警局驗一下dna。
檢驗結果很快出來,證實雙方不存在親子關係。
那一刻,夏冉不知道自己是該失望,還是該鬆口氣。她在潭山住了兩個晚上,臨行前,不知不覺又?走到警局門口,耳邊傳來歇斯底里的哭聲,像麥克風爆發的回?聲,快要擊穿她的耳膜,她覺得吵鬧極了,臉色瞬間白得像紙。
有知情人路過,將她此刻流露出的憔悴當成同理心泛濫後的證據,柔著嗓子解釋了句:「八年前咱們?這不是發生了山體滑坡,死了不少人?她女兒就在那場事故中失蹤,屍體一直沒找到,從那天?起,她每天?都會來警察局。」
夏冉視線轉了回?去,女人看上去年紀不小,六十出頭的模樣,滿頭白髮,脊背佝僂得厲害。
「她老公去世得早,母女倆相依為命,這些年屍體一直沒找到,還能欺騙自己沒準她閨女還活得好好的,現在這夢算是徹底破碎了。」
這人長長嘆了聲氣,「白髮人送黑髮人,擱誰誰能受得了?」
鬼使神差般的,夏冉退了當天?回?杭城的車票,乘坐最近一班的大巴去了趟桐樓。
兩小時不到的車程,中間有一段彎彎繞繞的山路,夏冉暈車暈得厲害,到站後,臉色更白了。
坐在車站緩了近半小時,狀態才好轉。
她向來能折騰自己,那天?也是,不顧身?體發出的警告信號,走遍大半個桐樓,最後一站是她高中時代最常去的書店,門關著,玻璃上貼著一張紙,印刷宋體:店面轉讓,有意?向者撥打131xxxxxxxx。
這家店開了不少年頭,裡面見不到一本教輔圖書,全是國內外?文學類小說?,最角落一排書架放著當年在女生間風靡的花火、愛格雜誌。
書店幾乎每天?都在打折,折扣還高,壓根賺不了錢,像是哪個不愁吃喝的富二?代開著玩玩的。能撐到現在才轉賣,算是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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