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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走了也好,不用再遭罪了。”
“你别怪她,也别自责,以后上大学了”
宋涛话没说两句,声音就哽咽了,明明正值壮年,却已经满头白发。
无论周围的人如何宽慰他,于归都没法将邱婷去世前最后那句【是你杀了我】从记忆中抹去。
在旁人看来,他似乎因邱婷的死而得到了解脱,但似乎束缚住他内心的锁链却越发牢固。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很痛快地便在志愿表上填上了几所嘉兰的高校,除去全国重点大学的嘉兰大学外,余下的几所算不上高校,只能算作高职。
班主任语重心长地拉着他聊了好几个日夜,以他的成绩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即便铁了心要去嘉兰大学,也不应该胡乱将平行志愿如此随便敷衍了……
“退一万步,万一今年嘉兰分高,你掉档了,大好前途就毁了呀……”
“再说了,你家就是林城的,林城大学排名也比嘉兰靠前啊!”
“你跟家里人商量过了吗?”
于归时常在想,自己应该是没有前途或者未来的,甚至于他也是没有过去和现在的。
去哪里念大学并不重要,如邱婷所愿,离开她的视线、世界,还她一个清净才是最重要的。
他亲眼见证过邱婷第一段婚姻的不幸与惨烈,也经历了她第二段婚姻的幸福美满,如果他是邱婷幸福生活走向毁灭的唯一原因,那他宁愿邱婷在逃离嘉兰的时候,将他抛弃在那儿。
选择嘉兰,无非是想将自己一人丢在过去罢了。
只是,于归从未想过,邱婷会用死亡,来给他这场逃跑似地自我流放,上一个牢不可破的无法挣脱的枷锁。
眼前落泪的男人,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出于爱照顾了他母亲大半辈子,出于责任又抚养了他这个拖油瓶十余年……
如若邱婷还在,他的选择,无非是放过自己,成全一家人。
相反,如果自己在邱婷去世后,抛下悲痛欲绝的继父和弟弟,独自一人奔向他人口中所谓的光明未来,那属实是有些白眼狼了。
但他不想在做拖油瓶了。
他能成为邱婷想起于放的诱因,保不齐也会成为宋涛和宋执的阴影。
或许他也病了,又或许他才是个需要被隔绝起来的病原体。
“爸,我去嘉兰后,应该就不会回来了。”
于归犹豫着,最后还是将这句在心中排演过无数次的话说出了口。
宋涛先是一愣,然后怔怔地盯着于归看了半晌,然后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坐在了沙发上:
“没有人怪你的啊,孩子。你没有做错什么……”
于归抿了抿唇,长长地吐了口气,似乎是鼓足了勇气:
“这一年,我打工兼职,寒暑假做家教也攒了些钱。”
“也申请了助学贷款,负担学费是没有问题的。”
宋涛坐在沙发上,放在身侧的手渐渐攥紧了拳头,垂着头不发一言地听着于归一字一句地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