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肿着,头发有些凌乱,脖子上多了几道红痕,全是刚刚梁季澄的杰作。
“不用下课,现在就去。”
“可你不是还有晚自习…”
“不用,”梁季澄嘴角勾了勾,“我有特权,没事。”
有特权的梁季澄带着江冉从离保安亭不远的一个栅栏缝隙溜了出去,很奇怪,上初中的时候,他不屑于参与这种同龄男生的弱智游戏,上高中之后,反而无师自通了。他们来到一家餐馆,点了辣炒牛蛙,油焖虾,皮条鳝鱼和排骨藕汤,菜端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子,周围都是刚下班的成年人,还有农民工,穿着沾满泥浆的裤子在喝酒划拳,空气里溢满了热闹的氛围。
梁季澄抿了一口茶,细细端详着江冉,一个月的时间,他身上属于学校那部分的气息已然被消磨的所剩无几,虽然面孔依旧稚嫩,但确实和之前不同了。
梁季澄问他,“你在那边过的怎么样?”
于是江冉如愿以偿地打开了话匣子:表舅对他很好,不让他干太重的活,晚上有水果卖不掉都会给他吃,店开在大学城附近,经常会有大学生过来买水果,还谈论着他听不懂的东西,唯一不好的是他的房间在阁楼上,太小太热,又没有空调,前半夜光顾着和蚊子斗智斗勇了…
一个月发生的事,听他讲的好像已经过了整整一年,其实这些他们在短信中都说过,但是隔着电话线和当面讲是两码事。梁季澄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给江冉夹菜添水,扮演好一个聆听者的角色。他曾经最不喜欢人话多,但此时此刻的场景却是他们分开以来,梁季澄梦寐以求的。
等江冉说完,轮到梁季澄,他寥寥几笔带过了乏善可陈的高中生活,的确,和社会这所大课堂比起来,高中,尤其是重点高中学生的日常实在称得上无聊。江冉倒是听的很认真,虽然他的重心并不在这,他拿筷子搅着杯底的茶叶,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才说,“那你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梁季澄问。
有没有人追求你,围着你,就像初中那样?这话不太好问的出口,再说,就算梁季澄真的回答有,他也不能怎么样,总不能工作不干了一天24小时守着他。
“说啊?”梁季澄催他。
“有没有女生…就是,喜欢你…”说到最后,江冉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嗯…我想想,”梁季澄佯装思考,捞了一勺排骨到江冉的碗里,“女生没有,男生倒是有几个。”
这个答案不在任何一个他预想的回答里,江冉的大脑短路了片刻,不知道该以何种情绪应对。
然后他就顺利等到了梁季澄发出的一声轻笑。
“你骗我!”意识到受骗的江冉有些恼怒地在桌下踢了一脚梁季澄的小腿,说是踢,其实也只是轻轻的碰了下,真弄伤了他会心疼。
“我让你别胡思乱想,”梁季澄恢复正常道,“放心吧,这里的人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学习,我看他们都快学傻了,才没人有心思搞对象。”
“那你…”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例外,”梁季澄无所谓的把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我又学习又谈恋爱。”
江冉觉得自己真是闲的有病,毫无疑问,如果梁季澄说有人在追他,他肯定不会好受,但是听到这样的回答,除了把心放回肚子里,他又莫名生出几分不平来。
凭什么,他想,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梁季澄呢?
他的阿澄,那么聪明,那么优秀,就应该得到所有人的仰慕,这是理所当然的。
大部分时候,江冉心中想的什么梁季澄都能猜到,因为他心思简单,是个很没城府的人,但他想不到江冉会对他偏爱至此。梁季澄扫了眼桌上只剩下菜渣的碗碟,“吃得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他们并肩往家走,也就是这半年的工夫,这座城市的基建迅速发展,路灯比原来多了许多,一些原本一入夜就黑漆漆无人问津的地方也有了光亮,他们正在走的路就是其中一条。灯光让江冉感到安心,但同时又觉得遗憾:他不能和梁季澄手牵手了。
于是他退而求其次,选择紧贴着梁季澄,将头微微歪向他那侧,这样从远处看,就好像他靠在对方的肩上。
梁季澄感到江冉在往自己身上拱,他胳膊一伸,把人揽到自己怀里。
对面正好走来一个人,完整地目睹了这一幕,露出惊异的神色,被梁季澄毫无惧色瞪了回去。
“算了阿澄,”同样留心到的江冉劝他,“别这样,我们要不回去再…”
“我不,”梁季澄说,“我偏要在这。”
十几岁的少年热衷于和世界制定的规则背道而驰,并以此为荣,这种特质在梁季澄身上显然更为突出,江冉无奈,只好依了他,他体验过梁季澄的倔脾气,自己不可能拧得过他的。
他只是怕梁季澄因此受到伤害。
“还没问你,”梁季澄并没有被这个小事故影响心情,“你没穿校服,是怎么进学校的?”
“我有自己的招呀。”
“什么招?”
江冉露出得意的笑,这在他脸上是很难得的,“我给了保安一支烟,说到里面找我弟弟,很快就出来,他们就让我进去了。”
这个做法很聪明,同时也让梁季澄更加确切地意识到,他的江冉和从前不同了,不过很快他就注意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不是啊,”江冉摆手,“是表舅给我的,没几根,说出门在外好办事。”